回到王府,尹夕将今日情景一一告诉聿王。聿王听后眉眼往下一沉,许久才跟尹夕提起禁地的事。
云姬娘娘过世当天,太后一直心神不宁,总让人在寝宫里四处搜查什么,当时沉浸在悲痛中的聿王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无心理会。云姬娘娘的葬礼结束后,太后封锁了宫院,不让人进出。对外声称,云姬娘娘为老国王殉情,此情可贵,宫院是老国王亲赐,后宫晚辈不得入住。
“听起来多么大义凛然,其实她根本就是心中有愧,才会畏惧母亲的宫院,将其变成了禁地。”说这话时,聿王难得露出愤怒的情绪,仇恨的眼神似乎能吞噬掉他人的灵魂。
一个身在王室,却处处受人排挤,最亲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又无能为力。当他知道母亲的死因,那压抑了多年的痛楚一下子变成了无尽的仇恨,他觉得这是一种宣泄。仇恨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成了他失去至亲时释放痛楚的途径。这样的恨,或许只有大仇得报,或者精神崩溃时才能真正消逝。
尹夕心疼地将他的头靠近自己怀中,多希望能一直陪着你,不管成败,我都在你左右!
清晨,尹夕睁开双眼,却不知为何,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她伸手拭去泪水,回想着昨日的梦境。梦里她一直朝着一个宫门走去,阳光刺眼,看不清宫门上的牌匾。梦就这么循环着,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份酸楚,她对着宫门内流下了眼泪。醒来发现,现实中自己也哭了,而内心却能清楚感受到那份酸楚。
她摸了摸床的外侧,已经没了温度,说明聿王离开有一会儿了。起了床,开始梳洗。楼下的悦灵听到响动,上来给她梳头。平日里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今日二人却出奇的安静,各有心事地做着手里的事。
二人缓步去往明月坊,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时而有马车轱辘碾过的声音,时而有路边摊贩叫卖的声音,时而有小孩子玩耍的声音。
尹夕看着一群小孩互相追逐打闹,觉得甚是可爱,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玩耍。忽然一个小女孩跑着跑着跌倒了,哭声吸引了另一个大一点的男孩跑了过来。手上帮她给弄痛了的膝盖扇着风,嘴里哄着“好妹妹别哭”,女孩嘤嘤哭着,撒娇地怪男孩子跑太快了,这大概就是两小无猜吧!
尹夕笑着看着他们,忽然脑中跳出一个“千妹妹”的喊声,脸上一片愕然,谁是千妹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男孩扶起女孩,两人就欢快地跑开了。
这个年纪同当初聿王跟小夕相仿,他们是不是也这般要好呢?若是小夕没有离开,如今他们会怎样呢?她轻叹口气,不再去想假设的未来,继续往前走。不知怎么又想起在顺西城时,真儿用小孩子为诱饵绑了自己一事。不知道师沐音最近怎么样了,她来的信越来越简洁。似乎也不再问起有关聿王的事,她真的放下了吗?
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不容易,何况是她这样地位非凡的女子,高冷如她,应该不会轻易相信接近自己的男人。
思绪飘忽间尹夕已经跨进了明月坊,丫头们忙碌的身影,顾客们挑剔的眼光,柜台上浓郁的香气……想起秀儿闻了精油时惊喜的表情,想起晚歌在王府门口送别自己时的担忧,想起悦灵欢快的笑声,想起邬哈被自己吓到时的表情,想起娇姐为自己做衣裳的仔细……尹夕浅浅一笑,原来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深深埋进自己的心里,已经开始变成记忆,跟随自己一辈子,即使有天离开了,她也会记得这里的人,这里的物,曾经都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明月坊里的一个小姑娘看着尹夕呆呆站在门口,上前招呼了一声,尹夕才回过神,微微笑着,说自己上去就好。
房间里,娇姐正品着茉莉花茶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听到喊声,回过头来,见是尹夕,连忙让她进来。
“丫头这么久没来,娇姐这儿冷清了好多!”
尹夕噗嗤一笑,若说整个天商最热闹的商铺非明月坊莫属,怎会冷清!“娇姐这意思是说尹夕话多么?”她故作委屈。
“知道就好!”面对娇姐一点不留情,尹夕嘟嘟嘴,随后问她刚刚看着天空想什么。娇姐摇头轻笑,只道是人老了,总想起以前一些事。
“想起以前那个渣男?”
“不是想他,只是偶尔会想起整个事情。毕竟,曾经经历过,也许结局没让你满意,但它却真实地发生过。”
“嗯……娇姐想过嫁人吗?”
“傻丫头!若是想嫁,当年风华正茂就嫁了!心累了,宁愿一个人!”
尹夕抿抿嘴,是啊,看尽尘世繁华,世态炎凉,那些爱恨嗔吃,喜怒哀乐不过云烟,宁愿一个人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
“我以为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了,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娇姐你,遇到了花长情,遇到了……千烨!娇姐,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们就选择忘了吧!”我会好好的,你们也好好的!
“你要去哪里?”娇姐被尹夕莫名其妙的话听得一头雾水。
“回家……”
娇姐嗔怒地看她一眼,脸上的担忧去了一半:“回家而已,又不是不回来!”她还以为是跟小夕一样,一去不返呢!
尹夕笑笑没有解释,因为此刻娇姐不明白,这个家回去了,自己可能真的永远回不来了。
娇姐拉她的手:“这么多年,我无亲无故,把小千千当成最亲的人。过去他无欲无求,后来仇恨成了他的全部,这样的他,让我心疼!自从遇到你之后,他变了,变得有生气了,说实话,就是像个正常人了!”娇姐说着不禁笑出声来,“丫头,谢谢你改变了他!我希望,你跟小千千能终成眷属!”
“我何曾不想……”
“丫头,人生这一段旅途,很短暂,转眼光阴即逝,它不会给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错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嗯?”
说完,不等尹夕点头,指指隔壁说,“我们去看看她们新的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