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接下来我要叙述的这件事情对我而言似乎有些困难。但我答应过西弟小漾的，绝不隐瞒她身上的任何污点。你应该还记得前面两次曾提到过的那个校长。”
欧阳建辉：“我当然记得，在西弟小漾刚升入初中的那次开学典礼上，我还见过他。他是个五十岁左右，身体已发福的男人，穿着上很讲究，一副领导者的模样。我听三弟和四弟说过，他的夫人是学校的校医，矮得出奇也胖得出奇，当你在路上遇到她的时候，你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晃动着的肉墩。”
吉丫：“他就是那个经常站在学校门口看学子们进入，有意看西弟小漾那把芭蕉叶一样的黑布伞、有意让西弟小漾感到难堪的那个人。他实际上让西弟小漾感到难堪的还不止这些。他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西弟小漾父亲的出走，竟专门写了稿子在学校的广播室念，表面上是号召大家向西弟小漾学习，实际上却给了西弟小漾有力的一击。西弟小漾见到他总是害怕的，怕得要命。可是到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他越来越注意到西弟小漾了。
“西弟小漾最后的这个学期住校，上晚自习时，总能感觉到一双眼睛透过窗户的玻璃盯着她，让她感到紧张得不行。后来发展到他会进教室来，直接站在她的身后，让西弟小漾发现后发出‘啊’的一声惊叫。他倒一点也不紧张，微笑着看着她，说：‘我看你学习很认真的。’这似乎也很正常，没有人觉得奇怪，一个校长进入初三毕业班的教室检查同学们的学习，谁会认为不正常呢？惊叫过后，同学们照常自习，只是西弟小漾长久还处于惊惧之中。
“有一天下晚自习，同学们都走了，只剩下西弟小漾和周祖儿两个，因为她们要负责最后检查门窗。她们把窗户关好，把灯熄了，把门关上，这才转身往宿舍方向。可是她们刚踏过走廊，就发现她们的校长站在前面空地上。‘这么晚了，他还在等谁呢？’西弟小漾想着，和周祖儿都没打算走到他的面前。但他却喊住了她们，具体地说，应该是喊住了西弟小漾。他微笑着看着她，说：‘你就是钟凝？’
“西弟小漾点头表示答应。
“‘我听你们老师说了，你是非常优秀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孩的思维会这么灵活。我看过你的试卷。’
“西弟小漾和周祖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晚了把她们喊住，就是为了说这？可是他却迟迟不肯放她们走，一直沉迷地盯着西弟小漾看。西弟小漾被看得很不舒服，只得说：‘要关宿舍门了。’然后不再等他说什么，和周祖儿从他的面前走过。
“‘这老色鬼好像是看上你了。’周祖儿说。
“‘他怎么就会看上我了？学校里漂亮的女孩多的是。’西弟小漾抱怨说，‘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以后要保护我，要和我在一起。’末了，她对周祖儿说。
“‘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分开过了？’周祖儿说，‘你放心，有我和你在一起，他不敢怎么样！’
“可是后来，渐渐地周祖儿被看成眼中钉，他总用那种严厉的眼神，想要迫使周祖儿离开。周祖儿被看得受不了了，只得对西弟小漾说：‘我过去一点等你。’然后站到离他们几步远的距离。可是他把西弟小漾喊住，到底要说什么呢？除了重复地说那几句：‘你很出色，人出色，字也出色！’之外就再没什么了，剩下就只是长时间地望着她，似乎只要像这样望着她到天明都行。很多时候，他即使当着很多人的面也敢这样，而越是这样西弟小漾还越是不好怎么样，因为别人会怎么说呢？他们会说校长这么关心都不领情，因而出于礼貌慑于权威，西弟小漾每次还真不得不听从他的召唤，站到他的面前，聆听他的教诲，说那几句重复的话。
“但西弟小漾实在是不想再被他喊住了，她开始想着法地躲避，比如下课时混在人多的地方走，和周祖儿互换衣服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了他都不知。每一次蒙混过关，两个女孩儿都要笑。然而这种伎俩很快被他识破，在教室的前面没有逮着她，他就会到宿舍的前面去等，因为没有哪个女孩不会出来洗脸刷牙、洗脚。被逮住后，西弟小漾叹息一声，硬着头皮站在他的面前由他从她头上的发辫看到她的月光一样皎洁的脸、她少女的胸以及她高挑的身材苗条的腰。说到这里，你也许要说，为什么不去告。”
欧阳建辉：“不，我知道，当时没有青少年保护法，没有‘性骚扰’这些概念，尤其是当他的这种行为是戴着‘校长关心学生’的假面，即使有人能识破他的用心，也没人能够帮助她。学校虽然已经在讲生理卫生知识，但没有讲应该怎样保护自己。”
吉丫：“他对西弟小漾实行了全天候的监控，即使到了星期三或星期六的下午，他也不准她回家去。他会守在学校的门口，假装和一些老师聊天，看见西弟小漾和周祖儿过去，就会站起来说：‘又回家，还不知道抓紧时间学习吗？’西弟小漾只得说：‘要回去带钱粮来，否则要停餐了。’第一次这样的借口还行，第二次就不行了，因为他会到食堂去查证，或者说：‘如果停餐了，我去帮你交。’有时候西弟小漾和周祖儿只好用计，把要带回去的东西从教室的窗户丢出去，而后一个人只拿一本书朝大门走去，他截住了就说不回家只是到外面去看书。但更多的是被识破了诡计，两个女孩只好从学校后面的围墙爬出去。
“后天就要离开学校去县城参加考试了，今天是最后一个晚自习。晚自习的人很少，因为只有被选出来去县城参加中专考试的学生，那些得不到考中专只能考高中的学生才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学习呢。周祖儿虽然也没有得到去县城参加考试，但她答应过西弟小漾的，要陪在她的身边。周祖儿到外面去看了几次，回来对西弟小漾说：‘奇怪了，今天那个人竟然没有在。难道我们真错怪了他？’收拾了书本出去，果然不在。然而正当她们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从左边楼梯口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钟凝，等一等！’
“那平日肥胖不是很灵便的人突然像个年轻人似的很快走到西弟小漾的面前，用眼神把周祖儿支开，然后说：‘你就要离开学校了，我准备了一样纪念品送给你。你是知道的，你在我们眼里是全校最优秀的学生。我把它放在楼上的广播室里了，你和我上去拿一下好吗？另外我还有一些临考前的话要对你说。’
“西弟小漾看了看周祖儿，后者正在她几步远的距离，也犹豫地望了她一眼。
“‘周祖儿，你等一下她，我喊她上去一下就来。’他冲周祖儿喊了一声。
“西弟小漾和他上楼去，进到广播室才发现，原来那里面竟然有床，窗户紧闭，挂着厚厚的窗帘。她想回头冲出去，但门已被反锁上。
“‘你骗我！’她说。
“‘我没有骗你，你看东西就在这里。’他说，然后不由分说把她抱住，放倒在床上。
“‘周祖儿，救我！’西弟小漾喊。但是嘴很快被堵上，被他的唇堵上。他一边猛烈地吻着一边解开她身上衣服的扣子，毫不留情地揉着那对还从来没有人碰过的新鲜的乳房。趁他腾出另一只手去用力地脱她裤子的时候，她用两只手不停地推打，然后又喊。她不知道周祖儿是否听到了——她想她应该是听到了，只是不敢上来救她。她忽然哭了，声音变成了哀求：‘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这样好不好……’
“但他的身体就像一堵墙，气喘吁吁地压着她，说：‘一会儿就好……’
“‘啊，痛——’西弟小漾发出尖利的一声喊叫，泪水混合着汗水顺着她脸颊、耳际两旁的头发流下……
“过后，他看到床单上留下的一串嫣红，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耳朵旁吻了又吻，轻声说：‘我的天使，我为这一天等了三年时间！’
“西弟小漾不知道，在她之前他曾糟蹋过多少女孩，在她之后还会有多少女孩失身于他。可是，她能救得了别人吗？
“她像个木偶似的被扶站起来。他让她坐在桌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从门上的挂钩取来一块帕子给她抹了抹脸，又从桌子右边的一个笔筒里拿来一把梳子替她顺了顺头发，然后说：‘你放心，你只管去考，无论你考不考得上我都有办法。濂溪师范的校长和我交情很深。考完后，我们就去旅游，你想去哪儿都行。’然后把要送她的一本影集放在她木偶似的手上，说：‘你先下去，免得周祖儿等久了着急。’
“他目送西弟小漾出去，可是自己却并没有出去。西弟小漾听到他在后面关门的声音，心想：他一定是在里面销毁证据，把那一抹嫣红洗去。她下楼，看到周祖儿还在那里等着，万分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西弟小漾的脑子像糨糊似的，整夜迷迷糊糊，第二日早上很迟了也没有起。宿舍里没其他人，要去县城参加考试的趁着早上空气好都到外面看书去了，在本校参加考试的也到外面去玩或布置教室去了。周祖儿也出去了，她从食堂给西弟小漾端来了饭菜放在她的床边。她虽然很想一直都照顾她，但班主任老师交代了过的，要喊几个人去买下午开惜别会需要的东西。
“西弟小漾醒来后哭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红肿，拿帕子到水边去洗了洗。不能一直像这样坐着，她一个人到了外面树林，在一个深水的石潭边坐了很长时间。她想，如果当时她能够反抗得更激烈一些，抓伤他的脸或抓瞎他的一只眼睛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然而让她感到可悲的是，就算她再被强奸一次，她还是不敢下手伤人。‘为什么是这样啊？我为什么要是这样的人啊？’她号啕大哭起来，‘因为这女人天生的弱点，多少女人葬送在那些淫棍的手里！我为什么要是这样的人？’
“‘小漾，你叫我好找，班主任老师都生气了，快跟我回吧！’周祖儿气喘吁吁地找到她时，已是下午时间。是的，不能不回，她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是教了她三年的老师最优秀的学生，她总不能还没有去参加考试，还没有离开他们，眼里就已经没有他们。
“她和周祖儿进教室时，确实已如周祖儿所说的，晚会已经开始了。班主任老师看她进来，很不高兴地责怪了一句：‘临离开学校了，还要做点出格的事情。’
“她默默地受着，走到周祖儿为她安排好的一个座位，明显感到主席台上一个人的眼睛——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那个人的眼睛微笑地落在她的身上，同时大声地喊：‘快来！’
“因为受他这种热情的影响，旁边的老师也没有责怪她，有一个老师甚至喊人递给她一块西瓜。
“‘下面有请钟凝——也就是西弟小漾为大家朗诵她最得意的《海燕之歌》。’肖鸿雁拿着节目单报说。
“是的，这首诗歌曾经是她认为朗诵得最好的诗歌。但是现在，她完全没有了那丰富饱满的语言，没有那热情生动的色彩，她就像是勉强应付似的读了一遍，比一个不会朗读的人还不如。班主任老师差不多又要勃然大怒了，而那个见鬼的校长竟然还带头鼓起了掌，并且为她解围似的说：‘要离开母校了，所以有些伤感。’
“周祖儿趁给同学们加糖果的时候对安东岳说了一句：‘你跟我出来，我有重要事情。’然后自己先到了外面。
“‘什么事情？’安东岳问。他知道，周祖儿绝不是为了她自己的事情。
“‘求求你，今晚把钟凝带出去好不好。你不是爱她吗？她明天就要离开学校去参加考试了，你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和我出去。’
“‘你在大门外等她，我现在就去叫她。’
“她向里面的西弟小漾招手，招了好几次，西弟小漾才看到。看到她出来，周祖儿警惕地望了望教室里面的人，果然主席台上那个人一看到西弟小漾被喊了出去，脸色马上阴沉，眼光紧紧跟随着她，似乎预感到她们要有什么阴谋。
“‘快去吧，安东岳在大门外等着。你和他出去，这样，一会儿晚会结束后他就找不到你了。’
“西弟小漾当然明白后面所说的那个他是谁。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西弟小漾看了周祖儿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因为她，她所受良心的谴责造成的痛苦煎熬一点也不比她少。
“周祖儿拉着她的一只手就往外面跑，仿佛再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似的。见到安东岳后她对他说：‘安东岳，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可不准欺负她。’说完后转身竟然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