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瞻眼中的光亮让她心中一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任瑾萱如同灼伤般,忙不迭的将眼光错开,看向远处。
偌大的别墅里,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看着名媛淑女绅士名流间虚伪做作的应酬,任瑾萱突然觉得压抑起来,悄悄地离开了大厅。
门前的管家友好的冲她笑笑,由着任瑾萱四处闲逛起来。
处在市中心繁华地段的王家大宅,处处歌舞升平,不同于半山别墅,多了许多的热闹和人气,透着祥和喜乐。
王璟似乎年龄越增长,就越喜欢热闹起来。半山的别墅也空置起来。
看着眼前亮丽的喷泉,花园里的奇花异草,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热闹喧哗,任瑾萱有种说不出的落寂。
花树从中,王子楚正仰着头,拿着一瓶酒在往口里灌。他背影踉跄,看起来无限落寞。
月华如水,映照在他萧索凄清的脸上;花影扶苏,连同着他身影一起摇曳。
任瑾萱走向前,一把抢下了他手中的酒。“子楚,别喝啦。”
王子楚头发凌乱,目光散乱,衣襟上撒满了片片酒渍,醉眼迷离的斜睨着任瑾萱
“萱妹,你怎么出来啦。”
看着任瑾萱担忧的神情,王子楚故作潇洒的笑笑“快回去吧,别为我坏了心情。”
一看他的样子,任瑾萱知道他又想起旧事。
母亲的那场车祸,已成为了王子楚心中最大的执念,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哪怕岁月流逝,也未曾冲淡半分。
人人都说二少为人放荡不羁,谁能知道二少所有的荒唐胡闹不过是表象,他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任瑾萱心里感叹着,陪他坐在地上,仰头看向璀璨星空
“子楚,还记得小时候,吴婶说人死了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守候着我们,倘若你的母亲真能看到你,一定是希望你开心的。”
王子楚不由分说的抢过酒来,落拓的躺倒花丛内“萱妹,你不用劝我。”
他指指自己的心口,艰涩的说道:“我这里什么都明白。”说完拿起酒又喝了起来。
不远处的阿娇像条影子依然固执的站在那里,任瑾萱招招手,阿娇飞快的过来。
“子楚还经常这样闹脾气吗?”
阿娇扫了一眼王子楚,小声的说“二少爷和太太的感情最是亲厚,上个月末太太的忌日后,心情就一直不大好。”
任瑾萱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才好。只能由着他不断的闹腾。
许是酒精,许是心情,王子楚突然间变得兴奋起来,他手脚并用三下两下爬到了旁边的假山顶上。
站在高处,手舞足蹈,清狂肆意的唱起歌来。
“子楚,快点下来。”
任瑾萱和阿娇有些无奈的看着,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失脚跌下来。
阿娇身上功夫了得,只是碍于王子楚是自己的小主人,不好上前拉扯他。
夜凉如水,宾客们的喧哗声渐渐淡了。刚刚送完宾客的王子瞻看到王子楚这幅醉醺醺的样子,不由剑眉紧缩面色一沉
“子楚,你闹够了没有,还不赶紧下来,难道让瑾萱一直陪你在这里晒月亮?”
王子瞻不开口还好,他那副家长式道貌岸然的样子,让王子楚胸中憋着的那口气再也按捺不下,鼻子里嗤的一声
“你做你的贤孝儿子去,用不着在这儿教训我。”
王子瞻铁青着脸,不由分说拉住了阿娇的手,身体借着巧劲,半踏在假山上,一把就拽住了王子楚的手臂。也不管是否拉疼了他,硬是把他从上面给拉揪了下来。
王子楚摔在地上,一时疼的龇牙咧嘴,王子瞻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冲着阿娇轻淡的瞥了一眼
“还不快把他扶到房里去。”
王子瞻声音不大,却有种说不出的压迫和震慑。
阿娇半低着头,赶紧搀住了王子楚,恨不得马上远离这块寒冰。
王子楚使劲的想挣脱开来,生气的说道“你到底听我的还是听大哥的。”
阿娇动作略有些迟疑,王子瞻的眉毛一皱,阿娇知道惹不起他,忙不迭的连拉带扯把心有不甘的王子楚带走了。
看着弟弟的背影,王子瞻对着任瑾萱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要逢年过节他都要闹腾,爸的生辰,也这么不让人省心,喝成这幅样子像什么话。”
王子瞻严肃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始终谦谦有礼大义凛然的封建家长一般的姿态,让任瑾萱只觉得无趣之极,连带那张英俊的脸都变得寡淡起来。
想起刚刚那个四目相对的情形,任瑾萱真怀疑自己是吃错了哪门子药,居然会心旌摇荡。
两人并肩走着,任瑾萱刚要告辞回家,王子瞻非常客套的挽留说:
“任伯父他们找不到你,已经先回去啦。这么晚,就住下好了,别忘了家里有你单独的客房。”
任瑾萱眼眉轻敛,想起以往随意胡闹的青葱岁月,心里充溢起温暖,不用王子瞻带路,一路小跑的上了楼。
依然是粉色温馨的公主房,大大小小的hellokitty堆满在地板,公主床的正上方挂着自己穿着天鹅裙跳芭蕾的照片,一侧墙上挂着自己唱歌时收藏的吉它。
房间里点着有助安眠的名贵沉香,窗台处的广口瓶里放着一大束的香水百合,显得很是有生气。
王子瞻十分体贴的端来一杯舒睡奶,并不忘试一下温度,说了句:“欢迎回家。”
气氛似乎暧昧起来。
“欢迎回家。”四个字也似乎包孕着不一样的含义。
看着眼前这个从小被指定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任瑾萱微抿着嘴角,心中涌起说不清的浪花。
记得小时候,她流着鼻涕追着他身影叫大哥哥,大哥哥。那时他有灿烂的笑颜,抱过自己,还吻过自己额头。
曾几何时,那张明媚阳光的脸变得自己再也看不清。
比起任家,王家的家庭关系真是错综复杂。王璟的二个兄弟一个妹妹连同他们的十几个子女,全部寄生在王氏集团。大树底下好乘凉,王家根深叶茂,即使几十家子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几百年钱也花不完。
可是俗语说的好“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人最难餍足的就是欲望。所有的亲族表面上所有亲戚对老爷子恭敬有加,背地里为了利益,斗得乌鸡眼一样。
所有的亲戚之中,最成气候的就是王璟的三弟王安。王安不过四十出头,面色阴沉心机深重,王璟身体不好的那几年,他更是进一步的扩大了自己在公司的权柄。待到王子瞻学业完成,进到公司时,王氏集团已满是王安的人。王子瞻任何大的动作,都会受到这样那样的阻力和反弹。
这几年,王子瞻明里暗里不知道吃了这位三叔多少亏。也幸亏他精明强干,头脑聪明,才能在王氏站住脚跟。
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少年冷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变得少言多思。
他早已意识到,如果自己和弟弟不成器,几十年后,偌大的家业还不知道落在谁手里。
沉重的责任,家族的重担,让他不得不对自己严格要求。
一直以来,王子瞻谦和有礼,奋发努力,在人前保持着良好的近似完美的形象,是富二代中的楷模人物。
任瑾萱也承认他很好很好,就是不对自己的胃口。
她向来讨厌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波光诡谲,乐于做个富贵闲人,却未曾深思,倘若无人去背负责任包袱和重担,富贵荣华从何而来。
故地重来,任瑾萱心里难免有些感慨,一眨眼五年的时间,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啦。
王子瞻的照顾体贴周到细致,简直是无可挑剔。说出的话更是娓娓动听
只是那些话始终悬在空中一般,远远的,非常得体,但半句未进到任瑾萱的心中。就如同王子瞻这个人一样,非常的体面漂亮冠冕堂皇,可就是缺乏最最根本的东西,少了些人间烟火气。
“时间不早啦,萱妹早些休息吧。”王子瞻把一切安顿好,正准备离开。
任瑾萱突然拦住他,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子瞻哥,你是真的愿意娶我的吗?而不是我是任重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