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信封白得刺眼,就像是一个带着深深恶意的嘲笑。
没有急着拆开,宇文钦仔细回想,会是谁能有这般手段,又是为了什么?他这几天隐藏得很好了,并且早就思量过,无论是三皇子或者还是老狐狸,都不可能此时下手。那只会是,小狐狸!
如狐一般的妖娆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那天夜里,茶肆中老狐狸奸诈的跟他讲了一个条件,条件是要他跟着姑娘小荷一天。宇文钦当然不会犯傻的认为就是听小荷的,没有背后小狐狸撑腰,他怎么可能听一个小侍女的命令。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拆开信封,一张白纸上写着几个小字:“速来倚阑楼赴约”,宇文钦立即识出,这是老狐狸令温的笔迹。果然,他的猜测没有错。
只是,狐狸窝可没那么好闯!
想了想,宇文钦打开自己的柜子,柜子里,静静躺着一把折扇。打开折扇,扇上带画。
扇上绘着一角厢房,厢房的轩窗紧闭,而此时窗外的桃花开得正盛,在飘摇之中正下着花雨。旁边还题了半句诗“昨夜又东风”。
这正是那日看书时见一地的桃花,宇文钦有感而发,这几日闲着无事,也给自己做了把画扇。
带上画扇,换了身素净白衫,摸了摸胸口,匕首还在。宇文钦烧毁了书信,毫不隐藏的出了铁匠铺大门。
心里有些冷笑,跟着的人真是不知好歹,恐怕再过不久,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一年前老狐狸出现后,跟踪自己的人,几乎都是死在那老儒令温的手里。
阴暗的天色不会影响到他经验丰富的判断,现在应该是午后。此时的倚阑楼人并不多,茶肆还在,里面只有一位姑娘小荷,正坐在矮凳上,待她转头看到宇文钦时,就站了起来。
宇文钦手持画扇,慢悠悠的往前走去,在小荷姑娘面前驻足,细看之下,小姑娘脸色有些不耐烦。心中暗笑,可脸上一点都没有迟到的觉悟,他只不过走得比较慢,而且还顺路买了些东西填下肚子而已。
“你来得还真不晚。”小姑娘咬着一嘴银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小荷姑娘有约,我又怎敢懈怠。”见姑娘这般模样,宇文钦笑着撑开画扇,悠悠扇动几下,才不紧不慢说了句,既然来了,担忧是多余的,还不如坦然应对。
“哼!你…算了,先跟我进去再说。”小荷姑娘咬牙切齿,冷哼一声,本想发飙,但想起正事要紧,狠狠剜了宇文钦一眼,就转过身去,甩下一个背影。
这种神情,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看样子,这只小狐狸陷得不深,没被狐狸窝给熏出一身的狡猾臭味。
跟着身前那个一颤一颤的身影,宇文钦通过正门进了倚阑楼。
这是第二次入倚阑楼了,虽然前不久才来过,可他那次走的匆忙,并且小厮带他走的是倚阑楼的侧门,没这次这般震撼。
天上白玉京,宁国倚阑行。倚阑楼到底多繁华?没人能具体说出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是虽然比不上大宁皇宫,但屹然是宁国胜地。
满堂金玉,花木繁茂,风格各异的亭阁小榭在楼内更是处处可见。如此建筑,当真美轮美奂。丝竹之音,更是绕梁不绝。
放眼望去,整个大厅都是被各色屏风隔开来的小隔间。这些隔间排列有序,装潢精美,也很合客人喜好。
小荷姑娘自然不会有他这般感叹,并不作停留,宇文钦也只好收回目光,上了楼梯。
刚上扶梯,宇文钦就差点遭到“暗算”。
小荷姑娘看起来是左转直走,他也跟了上去,却差点踏空一步,掉下楼去!要不是他眼尖心细,怕是不会发现明明小荷姑娘走得安然无恙,到他脚下时却空了一格楼板。
看样子,小姑娘久处狐狸窝,也是一只小狐狸啊。宇文钦终于明白,小姑娘的报复心还真是强。他当然知道,那格楼板肯定是好的,只是不知这小姑娘用什么手段给弄没了。
小荷姑娘正转过身,想看他出糗,却不料宇文钦安然无恙,还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顺着宇文钦的目光,她也看到了那格空着的楼板,只是努了努嘴,嘟囔了句:
“那是今天早上坏掉的,本来是用花盆给挡住了,也不知谁把花盆又换走了。”说完,就转过身去,只是那起伏的双肩显然在告诉宇文钦:我很烦!
恐怕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吧。在心里暗笑了一句,宇文钦收起了笑脸,跟着小荷,进了那日去过的香阁——望月阁。
刚进阁,宇文钦就忍不住的四处打量了起来。很可惜,并没发现那张带着女子画像的屏风。也不知是倚阑楼收了回去,还是那小狐狸别有用心。宇文钦紧提心神,宴无好宴,今日之约,恐怕并不寻常。
收起心中的失望,扫了一眼,老儒令温也在,正靠在椅子上,惬意的品着茶,不过今日却换了身衣服,袖口干干净净的,整个人倒是精神了许多。蒙面的红狐少女坐在主座,不过怀里多了一团雪白的事物,定金望去,那是一只猫,毛发雪白,那猫正紧闭双眼,卷起尾巴,躺在少女怀中,极为享受。
宇文钦不再多看,动身也坐了过去。几只狐狸,带着一只白猫,还有他,围在一个圆桌边,都不开口,也不去瞧对方,各干各的,仿佛就这样也能过完一天。
知道自己不是这老小狐狸的对手,也不矫情,宇文钦想了想,还是先开口的好。
“这几日,跟着我的人又多了。”望向一旁正端着茶杯的老狐狸令温,宇文钦想提醒这二人,不要做傻事的好。
“放心,那些人不用我动手,早就乖乖走了。”老狐狸可不是吃老鼠的,老儒令温喝了口茶,才继续回了一句,“这倚阑楼,从来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匪夷所思!这倚阑楼的事情,宇文钦早就在暗地里打听过,可令温这话,不仅是在告诉他这一栏了的不一般,也是在提醒他别想着轻举妄动!这反击,来得还真是猝不及防。
“唰”的一声打开扇子,再扇了扇,哪怕阁内并不热,宇文钦也不想就这样落了下风,反倒打趣了一句:“今日叫我来,不是特地恐吓我的吧?”
似乎是被他这番动作惊吓到了,少女怀里的白猫“喵”的一声,让阁内的空气有些凝固,老狐狸令温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宇文钦,就连那只猫,也睁开双眸,碧蓝的眼珠映着一道白色身影。
如狐的虞姓少女虽然带着面纱,看不出神情,但宇文钦能感觉到那狐媚的狡黠正围绕着他。
“小女子是在哪里惊吓了公子,才让公子如此用语?”话语带着鼻音,有些酥糯,足以让人心如猫挠。
上次这少女只说了几个字,宇文钦也醉意未消,并没多少感受。而今日,面对面的交谈,在他无比清醒的时候,才感受到,这如狐的少女,从各个角度去看,都像极了一只魅惑人间的粉红香狐。
市井之人,定会着了道,可宇文钦早已有所防备,心神警惕之下,又哪会这般轻易的就被套话。心中冷笑,身子向后靠去,双腿使劲踩着楼面,宇文钦知道,无论是和老狐狸,还是这只小狐狸相处,都不会轻松。
“虞小姐,若是有事,还请直言。”要是人家没事,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但宇文钦还是觉得开门见山的好。毕竟,周围的狐狸们毫无所惧,而他却得步步小心,说不定这倚阑楼就是一个巨大的狐狸窝!
只是,那位少女轻笑了一声,怀里的猫也再次闭眼躺了下去,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
“钦小哥,今日请你来,还真是没事。”老狐狸令温可没那么多规矩,撩了个二郎腿,惬意的喝了口茶,还从桌上的精美小碟里捏了一块糕点,晃悠悠的放入嘴里,目不转睛的回了他一句,“要不,你也尝尝?这味道还真不错。”
冷着眼看着老狐狸的这般动作,宇文钦才不会因为令温的这种话而放松警惕,这老狐狸从不会按常理出牌,再说,越是正常的,越藏着蹊跷。这种体会,只有东躲西藏,如同丧家之犬的宇文钦才能懂。
“公子不必担心,那日给你的条件听起来是苛刻了些,但也不会真落了你的面子,毕竟,你是那个名叫‘宁戍钦’的男人!”小狐狸的双眼清澄一片,微动的粉唇和扇动的长睫韵动如一,似乎是有了什么兴致一般,末了还多来了一句,“是吗?尊敬的九皇子殿下!”
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快像针一样刺破衣衫,宇文钦心里冰冷一片。不是因为这人知道他是九皇子,而是那句“名叫宁戍钦的男人!”。
这句话,是在宇文钦还小,那时还和舅父严有志言无不尽,这是严有志对他曾说过的!可这句话现在又再次出现在这如狐女子的口中,宇文钦心中一片悲哀。
“是谁先动手的?”面如死灰,宇文钦已经猜到了,今日刚巧是清明节,清明时节,阴冷的天空压抑无比,恐怕还多了一条断魂!
虽然是个狱卒,曾经丧心病狂,曾经出卖亲人,但也是个为了活命,为了家族的苦命人!更何况,那还是个曾带给自己亲情的人,哪怕是明白那只是在套话,只是为了圈养自己。但这丝亲情还是残留了一丝,不然,宇文钦也不会宁愿几天不吃饭,也得买药带回去给他。
“放心,还没你想的那样糟糕。不过,要是你还是这样防备,估计你的那位舅父就快受到拜祭了。”老狐狸察觉到宇文钦的表情变化,一幅有好戏可看的样子,对他来了句,顺带又捎了块糕点进嘴。
变相的胁迫,却总是很有奇效。宇文钦无法装作不知道一样,让他母亲的哥哥被人杀害,即使这个哥哥曾出卖了自己妹妹。
平静了些,宇文钦没急着开口,反而回想这几日到底有什么不对。分明是极为平常的几天,他也隐藏的很好了,殊不知,平静的海面下竟是汹涌无比的滔天巨浪!
最有可能的是,那个怀疑他的“三皇兄”宁戍函!
“没错,正是你那位好哥哥三皇子殿下动的手!”如狐的少女总是智慧的,薄纱下的眸子充斥着变.态的兴奋。
兄弟相残,这种好戏,就连老儒令温也异常感兴趣。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终于,宇文钦老老实实的认命了,但也不显得无可奈何,而是坚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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