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翡在出阁之前,就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能够偶遇“金鳞才子”唐慎之时候的美好场景。
那必定会是一个飘满落英的初春时节,最好新花吐蕊、柳条抽芽,倘若能再下着蒙蒙地细雨,就再好也没有的了。她就那样擎着伞,漫不经心地穿过他的身侧,留下一抹婀娜婉约的背景、和一丝丝散发着茉莉或者茶花清香的长发……她就那样经过唐公子的身旁,掩藏住自己所有的心事与慌张,装过毫不在意地,默默地、安静地,经过心仪之人的身旁。
然后,那位曾经名动一时的“金鳞才子”必定会一阵心神荡漾,必定要转过头来多看她一眼。
在这个时候,她必定也要回眸一笑,留下惊鸿一瞥的美艳与震撼。
再然后,他们二人势必要互相为对方心动,势必要海誓山盟、携手共同进退。
苏文翡从未怀疑过自己会被唐慎之所倾慕、所爱恋。
但凡他们二人彼此见得到面的话。
哪怕只有一面也好。他定会喜欢她的,一定会。
苏大小姐固执地相信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她觉得依仗自己的才情品貌,再加上学识修养,唐公子必定会爱慕于她,对自己痴恋一生一世,从此二人再不分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得这样的自信,反正她就是这样想得。
为着这个此生夙愿一般的美好念头,苏文翡便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在这段枯燥乏味的“囚禁”一般的少女生涯修行期满的时候,制造这样一次美丽的邂逅。
哪怕要耗尽此生所有的勇气,她也一定要这样尝试一次。
为着这个念头,苏文翡一直在做准备,她准备了十六年,整整十六个念头。直到她出阁的前一天。
那一天,是三月初三,跟苏文翡所设想的时节差不了许多。她终于一尝夙愿,见到了心仪已久的思慕君子,“金鳞才子”唐慎之。
跟她所想得一样,不对,是比她所想象的更加美好。唐慎之,唐公子,即便是失去了昔日显赫的家世,也丝毫不曾折损过他的才学性情一丝一毫。
苏文翡很满意、非常非常的满意。
但是实在可惜,好时光总是显得格外的短暂。那一天结束之后,她就不得不披上凤冠霞帔,坐上八抬大轿嫁人去了。
美好总是这样稍纵即逝的,苏大小姐坐在花轿上,依然这样忿忿不平地想着。
终于,还是要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男子。真是愤懑,她原本就已经心有目标了啊。她所幻想着要嫁给的男子,分明就是“金鳞才子”唐慎之,她幻想着那一刻,幻想了整整一十六年。
可是现在,她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这么样的幻想了。
实在,可惜可叹。
毕竟还是她的姻缘,她的洞房花烛夜。若说真的一点儿都不紧张或者忸怩,那绝对是在逗人了。
所以,在苏文翡苏大小姐的新婚之夜上,当她满怀着少女的欣喜与悸动懵懂的心意与洪公子对视的时候,后者仅仅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的样子(就好像只是为了记住她的容貌而不至于忘记一样),随后就移开他宝贵的目光,坐回到外间儿堆满了大部头案几前的座位上默诵《中庸》《大学》《资治通鉴》默诵了一个晚上的时候,苏文翡苏大小姐——内心深处彻底火了。
这股无名的愤怒让苏文翡感觉到无比无比的屈辱。
常听人家说:“男人的心智通常都会比女孩子晚成熟大约五年到十年左右,或许需要更久。”在苏大小姐,不对,现在应该称之为洪少夫人的眼中,洪临峰这个世人口中“神乎其神”的才子帅哥,简直就应该被定义为“未成年人”。
这样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做派,他拿什么资格越过才华横溢、四海闻名的唐慎之之唐公子,坐上“才子之首”的位置?!
仅仅就凭着高贵而不曾没落的出身吗?
呵呵,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老天爷啊,为什么您居然要做这样的安排?!
怎么会?怎么偏偏就是这样的男子,成为了一生托付的夫君呢?
苏文翡想不通,当下她就觉得,即便自己想破了脑袋都也还是会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