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的情况却实在是有些大出洪大公子的所料。
洪临川与堇媛郡主姜允婷成亲后的第二个月,他在朝廷之中的情况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可以用四个字来详尽地阐述:
四面楚歌!
壅族和皇帝陛下的关系……似乎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但是其中到底是什么,洪临峰也看不透。
连他都看不出来,洪临川和堇媛郡主就自然更加看不出来。
但是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皇帝最近对待壅族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洪临峰不止一次明示暗示地告诫过洪临川许多次,外务的事情,能放下就尽量放下,这个“外务大臣”的位置,能推得出去就尽可能地脱出手去;实在不便,也该凡事思忖揣度着再做决定。
但是洪临川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又听进去多少。
……虽然说不清楚原因,但是洪大公子隐约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出于某些公事,“金鳞才子”唐慎之不得不造访太宰府上调查搜罗一些旧书稿。
由于唐慎之与洪府素来牵扯不断的恩怨,太宰老大人和洪大人洪夫人他们自然都不会欢迎他进来洪家大门,但是碍于公务实在无法拒绝,只得由着这个“不受欢迎”的人在自家之中晃来晃去。
好在洪临川跟唐慎之的私交一向不错,也免除了不少的尴尬。
晚饭自然是由洪临川邀请唐大人一起吃,吃完晚饭之后,唐大人闲来无事四处溜达,却无巧不巧正好踱步到了洪大公子的书院——洪夫人的贴身侍婢青轩正陪侍在旁,为大公子铺纸研墨。
“咻~……”
唐大公子无不欠揍地吹了一声响亮地口哨,大声笑道:“人家都是贤淑妻子为自家丈夫铺纸研墨,怎么到了洪大公子家中,却不是正室夫人为你笔墨伺候的吗?呵呵,真是有趣、有趣!……”
洪临峰闻言抬起头来,瞧见是唐慎之这个要命的人,顿时心情差到了极点,一瞬间就锁起了眉头。
“金鳞才子”唐某人却似乎根本就不知趣儿、或者他也根本就不在乎,只是咧着嘴、颇为不要脸地向着洪大公子他们徐步走上前来。
“唐大人,”那洪夫人的贴身侍女看到唐慎之向这边走近了,便出于礼节唤了一声,盈盈一福,轻声道,“青轩这便为唐大人斟茶。”
唐慎之瞧着洪临峰背后正在出神儿般望着他的那个名唤作“青轩”的女孩子,心中一阵了然于胸。说道:“洪临峰啊洪临峰,你当真以为只有我这般对美女佳人来者不拒的风流公子,才会伤到旁人的心吗?……你可知即便是如你这般不解风情的一根木头,也会在不经意之间夺走了女儿家的心魂,然后还浑然不知、自诩好人。”
洪临峰铁青着脸,就这样看着正在说话的唐慎之,心中压着老大的火气、好大的意见,不满情绪溢于言表。
“而你洪临峰,与我唐慎之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伤了人家的心,我心中有数,而且很尽我所能去做出弥补;但是你呢?你连自己究竟是怎么刺痛别人的心的,都还尚不知道。”
说到这里,唐慎之突然抬起头看,两只眼睛望着立在洪临峰身后发怔的侍女青轩,问道:“青轩姑娘,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青轩双手一颤,手中托着的小案子险些落在地上。
洪临峰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去,有些茫然地看向青轩——
青轩心头一紧,也不敢说话,直托着小案子,转过身去、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由于她的脚下不稳、加上慌不择路,因而险些就要撞在门框上面。
正趁着洪大公子发怔没有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唐慎之唐大人继续笑道:“下午路过你们洪府后院的假山时候,远远地打眼儿一瞧,看见你的那位夫人正在水边儿上一个人失神发呆,神情颜色都甚是落寞、孤寂感顿时就能够溢于言表,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你洪大公子就一点儿都不在意尊夫人的心理活动?”
洪大公子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只低着头去看案子上摊着的书稿,并不看向唐慎之,半晌才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来:“关你什么事!”
“苏文翡这一生,就像是一只被迫囚禁于铁笼之中的野兽——你何不将她放出去走一走呢?”唐慎之摇着扇子,轻笑道,“人生而不同的,有的人留恋于温暖的照顾、却也有人会真心地渴望着自由……如若苏文翡便是那种一心厌弃束缚、渴求着自由辽阔的女子,即便你将金笼子献给她,于她而言又有何用?”
洪临峰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一心一意地盯着自己面前案子上头的一摞书稿,紧紧地绷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你要用你的方式照顾和保护着你身边的人,这原本是一件令人感动、令人欣喜、令人动容的好事情,可是你洪大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身边的人并不想要这样的保护方式,你又是否找到能够让他们接受的方法吗?”
洪临峰提步走去,临行前只说了一句:“好吵。”
很好。
非常好。
又在他心中成功地埋下了一颗钉子——
这会刺痛他。
自然也会刺痛洪府一直奉为真谛的门户信条……、
唐慎之毫不在意地笑笑:
总有一天,会是他大获全胜的时候,即使,并不是今时今日。
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