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陈善仁父子会面,并不是陈心怡的主意。只不过因为张然有权处理跟陈善仁相关的任何事情,他自然不用事事都向陈心怡汇报。
经过刚见面的那种僵局之后,陈善仁跟陈心堂之间逐渐进入到父子谈话阶段,张然虽说听得无聊,可也不能转身走开,干脆就掏出电话拨通了莎莉的号码。
“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情需要你过来,只不过税务的人始终纠缠着陈小姐,让她没法在短时间内脱身,张先生已经跟总统那边联系过,结果嘛......”
“结果很不好是不是?”虽说张然早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当结果真正出现的时候,张然心中仍旧是很不舒服。他始终还是挂念着在非洲的快手等人,然而陈心怡这边的事情如果一直没法结束,他也不能放心的赶赴非洲。
其实像非洲的那个任务,过去军刀佣兵团经历过不少,照理说算是熟门熟路了,可也不知为何,这一次张然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那边就一定会出事一般。
正因为有这种不祥预感,张然才会迫切的希望能够早日解决吉隆坡的事情,脱身前往非洲,哪怕那边真的会有磨难,张然也希望他能够在场,跟兄弟们一起承受。
挂断电话,张然的眼神转向了陈善仁。
正在跟儿子聊天的陈善仁并没有留意到张然脸色的变化,他不知道张然此时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精神压力,故而当张然靠拢的时候,陈善仁脸上竟然露出不满之色,冷声冲着张然道:“怎么就不懂规矩呢?我在跟心堂说话,你过来干什么?”
陈善仁这话一说,坐在另外一边的陈心堂就赶紧站起来,看样子是想打圆场,替自己父亲在张然面前说两句软话,毕竟陈心堂没有养成陈善仁那样的性子,他更清楚自己父子两人说难听点,此时就是人家张然的俘虏。
然而他始终还是晚了一步,张然只是一闪身,叉开的手指就卡住陈善仁的脖子,单手将其从沙发上拎了起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的确是没有耐性了。”
“咳咳咳!”
以陈善仁的年纪,又岂能承受这般折磨,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他脸颊就变得涨红起来,一双眼眸子也开始充血,剧烈的半声咳嗽加上手脚的抽动,看上去就像是马上要断气了一般。
“张然,你等等,你等等!”
陈心堂急了,然而他却不敢靠近,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命就在张然的手中,虽说在他心中也知道,自己父亲下令杀了陈心怡的父母,早就是死有余辜,然而身为人子,他岂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
“别过来,不然我先捏死他,再来捏死你!说实话你们对我来说就是两个陌生人,杀了你们我不会有半点心理压力的。”
张然的话说的很快,快到一转眼的功夫就说完了,而此时陈心堂不过才跨出了一步而已。他伸出右手,就在距离陈善仁和张然两尺不到的位置,却始终不敢再往前半寸。
如果张然继续收紧或者说不放松五指的话,陈善仁必定会死。好在张然的确没有想过现在就杀死陈善仁,尤其是当着陈心堂的面,毕竟陈心怡还是挺在意她这个堂兄的感受,否则也不会安排全体出动去机场接他。
“我刚刚听见你说,好像你还有点价值,说来听听,如果真的有,我不介意向陈心怡说,留你一条活路!”张然终于还是将陈善仁重新扔回到沙发上,当沙发被压的吱呀作响时,张然已经拍拍双手找地方坐下来了。
“我可以的......”
夹杂着剧烈的咳嗽,陈善仁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道:“其实我手中还有一些东西,只要这些东西一公布,阿瓦隆和他的儿子,在大马就无路可走了。”
“什么东西?”
张然虽然早就猜到陈善仁这种老狐狸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但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阿瓦隆的一些烂账。
“当年针对我们华人的那场浩劫,阿瓦隆在里面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只不过时过境迁了,如今也没人追究那件事情,但毕竟整个大马的经济,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掌握在我们华商的手中,如果阿瓦隆当年的行径暴露出去,华商绝对不会坐视......”
竟然是这种事情!
听到陈善仁的话,张然整个人都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善仁说的证据,竟然跟十多二十年前的那场华人浩劫有关,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带给大马华人的创伤却是始终没能平息。
说起来,不管是大马还是另外一个在华人世界臭名昭著的国家,张然对他们都是没有半点好感的,而之所以华人的遭遇如此惨烈,在张然看来还是自身的软弱,想要在这些国家搞到足够的枪支弹药并不是问题,如果那些华人有足够的勇气,结果自然会迥异。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句老话时常会在张然的脑海里回荡,时间无法重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张然也只能表示遗憾。
“究竟是什么东西?”
陈善仁的话给了张然一系希望,一线为那场浩劫出一分力的希望!
“照片,还有一些书信,都被我藏起来了,这些东西可以证明,当年阿瓦隆绝对是策划者的其中之一,他凭借自己家族的身份,不仅逃脱了审判,还凭借着掩护其他人获得了巨大的政治资本,所以才能走到今天!”
“哦?”
听陈善仁的口气,好像阿瓦隆还不仅仅是个人问题,背后还隐藏着当年跟多的侩子手,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今都身在什么位置,但张然总觉得,这是个机会。
“东西在哪里?”
“码头,咳咳,码头是我陈善仁的码头,是我一手一脚兴建起来的,除了我之外没人更了解她,更没人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她!”每每说道码头的时候,陈善仁脸上总会泛出得意的光芒。
其实他这一生值得称道的,也就是那个码头,以及他用一辈子编织出来的走私网络。在常人看来这已经是人生赢家的表现,但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和感受到的自然不同。
有那个天才般的父亲,陈善仁作为家中长子的压力是很大的,他不想超越父亲,可哪怕就是赶上父亲的脚步,他都做不到,唯一算的上成果的,就是他在走私行当的发展,只可惜他做了那么多,在陈老爷子心中仍旧只是歪门邪道而已。
陈善仁仍旧记得当年老爷子在知道他玩走私之后教育他时说的那段话:“商人的本质就是抢劫,将别人的财富抢到自己的口袋里,然而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不能在法律的框架内,合法的抢劫,记住,你就是个没本事的人!”
当年老爷子的这句评语,陈善仁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但不提起不代表他就会忘记,事实上他这一生一世都忘不了,在他敬重的父亲心中,他其实是个没本事的人。
陈善仁的一生都在努力,他试图向父亲证明自己,然而到最后他才发现,他唯一证明的,还是当初父亲对他的评语,他就是个没用的人。
之所以陈善仁宁死都不愿意将码头交出来,还是因为他的这种执念。而他将一些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藏在码头,是完全说的过去的。
“咱们现在就去,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吧,我想,这些东西绝不是交给媒体就能发挥作用的,媒体虽然号称无冕之王,不过他们能够发挥的效力,同样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不可能超出规则,否则他们就会被踢出局,对不对?”
张然的话引起了陈心堂的共鸣,虽说陈心堂基本上算是个学者,但他绝不是书呆子。家族里的恶劣情形,如今陈心堂已经基本弄明白了,虽说他可以不在意那个毒贩子三叔的死,但是他不希望家族里再有人意外死亡了。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若是连家人都没有了,光是坐拥几十亿的资产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当张然说完话,陈善仁仍旧没有起身的意思时,陈心堂就坐不住了,他过去劝陈善仁道:“爸,事到如今你还再考虑什么?心怡他们的决定是对的,我在欧洲待了这么久,也知道国外人对我们华人的看法,其实不管是在东南亚还是在世界的别的什么地方,只要天空中飘扬的不是五星红旗,我们终归都只是外人,人家富裕的时候可以赏你一口饭吃,可是当他们自己都吃不饱肚子时,那我们就是别人餐桌上的肉,肥肉而已!”
“所以真不值得留恋了,我想张然的意思,是想跟阿瓦隆来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陈心堂的话倒真是说到张然心坎里去了,这让张然不由得高看了陈心堂一眼,不过他此时并没有标明什么,仍旧是两眼灼灼的望着陈善仁。
“爸,你不用去,只需要告诉我具体的位置,我跟张然过去就好了。”考虑到陈善仁如今特殊的身份,陈心堂又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这个建议自然是不错的,作为陈善仁唯一的儿子,不管陈善仁有什么宝贝,到最终都只能属于陈心堂。
“心堂,你该知道......”陈善仁还是有些不愿意,可陈心堂却是上前一把拉住了陈善仁的手,很是诚恳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