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让她的脑子迟钝,她呆滞了半响才听见自己喊了声“成总”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刚好瞧见赵峰的车开走。
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抽回自己的手,呆呆地低头,视线就放在他们交握的手间。
这是六年来,他们第一次如此靠近。
这六年来,他们都活在彼此的记忆中。
有那么一刻,听到单尘这么叫自己,成家阳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们之间的疏离让他心慌,他曾经以为他们之间不会有时间的隔阂,可是,毕竟是六年。
六年的岁月。
从来没有那么一刻,他那么厌恨自己六年的避逃。
于是,他想都没想,怕单尘再给他一个陌生的眼神,他一下将她拉进了怀里。
只有这一刻,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传来,让他总算在这六年的疏离中找到了一丝安心。
他收紧了手臂。
将她一次次拥紧。
下巴嗑在她的头顶,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成家阳闭了闭眼,又睁开,轻易地就看清了前方的那群人。
那群人中,有一个人,他很熟悉。
有时候,命运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它总是在制造了一切的混乱和残忍后袖手旁观。多少年,在成家阳的脑子里,曾经有一幕都像梦魇般存在他的记忆里。那一天,他就站在街口,数日来混乱的思绪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赵峰的话。
说他和莫北的事情,说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他就亲了莫北几次,拉了几次手,还说,上次他们国庆出去玩,也没有进一步。其实有时候他很羡慕赵峰的单纯,他的认知单纯地只有喜欢和不喜欢。界限分明。所以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喜欢单尘,却宁愿一个人兀自消沉也不做出努力。
其实他不知道,他做过努力,自以为是的浪漫,得到的只有寥寥数语,我有男友了。是啊,他怎么没有想过,他能看到她的好,就不会有别的人也看到吗?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二十年来,他都是被捧在顶尖的人,只是他不知道,忘记和放手。短短的几个字,要做到却是那么难,如果说,撞见单尘和她的男友打电话是一个偶然,那时候那个人还是一个模糊的存在,他还能自欺欺人,还能让自己活在对单尘的执着幻想中。
那么这一刻呢?
“单尘。。。”赵峰的声音倏地传来,他的手举起来,他有些后知后觉,迟疑了片刻。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那一幕就成了此生所有噩梦中的劫。
那辆招摇的卡宴旁,单尘和一个高瘦的男孩拥在一起,她那么娇小,整个人都被拥在了对方怀里、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心中那一抹仿若剜心的痛。
多少年了,都消散不去。
而此时此刻,命运再次重演,只是他们调了个儿。单尘被他抱在怀里,前方,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有那么一刻僵直在那里,久久地没有反应。
但这一刻,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分明,从那个人脸上,他看到了自己,也是那么绝望,那么悲悸的站在那里,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多年前的劫数,此刻却是万劫不复。
单尘一路沉默地下了车,直到成家阳的车远去,她还久久地立在原地,久久地,她才听到空气中自己惆怅的一声叹息。
成家阳对她说,单尘,我们都不小了,六年,已经太长了。”
等,他说他一直在等,等她不那么内疚,等她放下。
似乎所有人都在期盼她放下,就连她自己也以为,已经烟消云散了,既然如此,又何为放下呢?怎样才是放下。
她不懂,心乱如麻。
清冷的夜,身后混乱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地窜进她的耳朵,没等她转身,手肘生疼。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怒火中烧的眼。
血色一片蔓延在他的眸子里。
曾经有一个同样的夜晚,他也是这样从黑夜中走出来,脸上已经分不清是受伤还是震惊,夹枪带棒地控诉她,单尘忘不了,何以定当时的表情,和那撕心裂肺的痛,多少年都消散不去。
每每午夜梦回。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肩胛上的力气,因为绝望。
而这一刻。
像是一种轮回。
何以定将她的手腕抓起来,脸上羞愤难堪,死死地盯着她
“这算什么,你们又在一起了?”
他忘不了,她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那么刺眼,他知道自己在乎,只是不知道原来那么在乎。
只是一眼,已经快要让他窒息。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跟来了。
单尘又是那么看着他,像是六年前,那一个她只会不断朝着他道歉的一夜。
她对他,只有歉意。
那一夜,她没有辩驳,没有解释,只有歉意。
她对不起他。
她不爱他。
这比任何一种解释都来的绝望。
“说话,你们又在一起了?那这六年算什么?你们对我的怜悯吗?”
没有人知道,他外表如何的光鲜,内里却是个可怜虫。
现在,六年过了,他们赎罪够了,所以,就肆无忌惮了?
“何以定,你不要这样”
“那要我怎样?”何以定脑子里挥散不去方才的一幕,所有的矜持和伪装都在那一刻变得支离破碎。他狠狠地将单尘困进怀里。一次次地呢喃
“单尘,你们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
宛若魔咒,一次次地在单尘耳边响彻。
“单尘。。。”一道嗫嚅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单尘望了过去,是杨凤。
她的眼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们。
半响,似乎又是预料到一般,沉默地苦笑,再看她时,眼中竟是同病相怜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