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内烛火明灭,朦胧的镀在众人的脸上,阴晴不一。
沈九峰几人互视一眼,震惊、疑惑、不安种种情绪如阴霾般笼罩心头,森冷的寒意蔓延全身。
赵冰珏怔怔的呆立袋中,几日前还与越泽在月阳城谈笑风生,共同御敌,眨眼便听闻如此噩耗,悲怆空茫之情在心口交相迸涌,怅然无措。无意间一瞥,只见奚祖几人嘴角含笑,眼神戏谑,满是幸灾乐祸之态,登时胸腔如堵,汩汩哀痛刹时化作层层怒火,翻涌激爆。忽然一想,越泽前辈已然遭遇不测,那白兄岂不也是凶多吉少?
如芒望着越泽头颅,脸色煞白,满是难以置信之色,颤抖道:“大哥,这……”
函谷立在原地,木无表情,眼神中忽而迷茫,忽而惊疑。
匡常修冷笑道:“函长老,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奚祖淡淡道:“你们朱雀州内事,我等不想参与,只想知道龙牙卷轴到底在何处?”
燕十三双目赤红,握拳怒道:“操.你.奶奶的狗贼,你们眼瞎吗?越泽长老惨死在此,龙牙卷轴不翼而飞,函长老如何知道在哪?”
长门道人不屑的冷笑一声,幽幽道:“龙牙卷轴一直由他保管,他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匡常修道:“不错,况且他也说了,这密室的钥匙只有一把,而且开启的法门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事到如今,他还有何话说?”
沈九峰见他们殊无同情之心,反而咄咄相逼,忍不住出口道:“众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关头来找这什么龙牙卷轴,只怕是早已算计好了吧?”
柳玄奕轻摇折扇,笑道:“我也觉得好生奇怪,这龙牙卷轴存在函长老府中十多年,却从未有人提及。今日倒巧,众位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接二连三的询问龙牙卷轴,而卷轴却恰巧失窃,你们觉得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奚祖冷笑道:“这有何巧?近日南荒秣兵历马,大军压境,大伙自然会想到当年赤望帝之约,这才共赴赤莲城,请出龙牙卷轴,震慑南荒。况且这卷轴从未有人见过,谁知道什么时候失踪的,嘿嘿,只怕十年前就不在了吧!”
燕十三怒道:“放你奶奶的屁,这儿血迹未干,显然是有人刚走不久,盗走卷轴,栽赃嫁祸函谷长老。”
匡常修嘿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故布疑兵,有意扰乱你们视线,你们可要瞧清楚才是。”
柳玄奕笑道:“不错不错,匡城主既然也说‘有可能’,证明也只是猜测,既然都是猜测,你们却为何如此笃定,凶手是函长老呢?”
匡常修哑然,自知失言,心中大悔,却突听红岚仙子惊异道:“你们看,那边还有一人!”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果见石室的最里角蜷缩着一个女子,灯光朦胧,瞧不真切。
甫一瞧见那人,赵冰珏登时吃了一惊,他方才已经四处打量了一遍,并未见她,以为她已经被人带走,心中稍安。可谁知她却被转移了位置,刚才又一心记挂越泽之事,所以这才疏忽,未曾看见。
众人缓缓围了过去,赵冰珏焦急的望过去,见她双目微闭,心中一紧,难不成她也遭遇了不测?
柳玄奕俯身观察了一阵,说道:“并无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赵冰珏这才稍稍宽心,却听红岚仙子蹙着眉尖叫道:“咦?这不是凤栖观的苏青青吗?她怎么在这?”
原来她叫苏青青,赵冰珏心道,果然是名美人也美,只是她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容他细想,突见匡常修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三十年前,函谷与凤栖观的苏飞烟被传出有一段恋情,怎奈他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芳心暗许了旁人,而这苏青青正是苏飞烟的女儿!”
长门道人皱眉道:“原来如此,可是这苏青青不是三个月前便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这?”念头一转,脱口道:“函长老口口声声说闭关三月,而这女子正巧失踪了三个月,这倒巧的很。”
匡常修冷笑道:“巧个屁,定是函谷这奸贼当年情场失意,怀恨在心,这才将她女儿掳来,偷偷摸摸藏在此处,欲行一些苟且之事,没想到今日正好被我等撞见。”
燕十三几人大怒,柳玄奕笑道:“在下实在是佩服的紧,二位一唱一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的清清楚楚,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厉害厉害。”
匡常修哼道:“我也只是猜测,但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
长门道人点头道:“不错,函谷本就非我族人,他这些年隐藏在此,打探情报,为所欲为,也不知做了多少恶事,那龙牙卷轴只怕早就让他传回南荒了,现在却在这惺惺作态,可笑可笑。”
函谷忽然哈哈一笑,脸上说不出的萧索,幽幽道:“你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的设计了这么多奸计诬陷老夫,真是煞费苦心啊。”
奚祖森然道:“如今事实就在眼前,难不成你还要狡辩吗?”
柳玄奕笑道:“事实?恕在下眼拙,可丝毫没看出什么事实来。你们串通一气,拙劣不堪的演技在下倒是深有领略。”
奚祖冷冷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偷偷摸摸做了这么多事,岂能瞒得了所有人?”说着眼光一转,望向一旁畏畏缩缩的那个男子纵儿,续道:“这位公子,你乃是函谷义子,对他的事情想必清楚的很,那便由你说说,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所为!”顿了顿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他即便是你义父,可他毕竟是南荒族人,而你身为云泽男儿,当以天下为重,切不可被他的虚假面目所蒙骗。”
那男子面色一变,哆哆嗦嗦的望了一眼函谷,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义父,请恕孩儿不孝!”说着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痛哭道:“孩儿知道义父待孩儿很好,孩儿也十分敬重义父,但……但义父所说的大业,孩儿断难从命,因为……我生在云泽,长在云泽,孩儿又怎能帮助你们南荒灭我族人?”
“什么?”
沈九峰几人大吃一惊,这一变故发生太快,几人始料未及,心中一沉,暗呼糟糕。
如芒张口结舌,眼中的惊骇转而化成怒火,叱道:“大哥,没想到真的是你!”颤抖着指了指石鸟嘴中的头颅,颤声道:“那可是和咱们无数次一起出生入死的三弟啊,你竟然下得了手!你……”
匡常修冷笑道:“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奸贼早已丧心病狂,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函谷脸上忽白忽红,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望着那男子,喃喃道:“好……好……纵儿,你好啊……”
纵儿抹了把眼泪,眼神逐渐坚毅,沉声道:“孩儿生是云泽人,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做一件对不起云泽之事!”
函谷纵声狂笑,石室陡然巨震,尘土四扬,匡常修几人脸色一变,没想到函谷的内力竟然深厚到如此地步,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函谷笑声渐敛,双目之中精光四射,灼灼的凝视那男子,怆然道:“既然如此,那为父就送你去死!”说话间周身气息鼓荡,内力激涌,离的稍近的长门道人和燕十三登时被狂风逼退数步,大惊失色。
奚祖桀桀笑道:“怎么,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双袖盈风,鼓胀成球,刹那间与函谷击在一起。
青光炸散,层层击撞,石室之内狂风呼卷,沙尘弥漫,吹的人睁不开眼来。
“轰!”
双掌相交,登时形成一道漩涡,青色炫光疾疾旋舞,灼热的气息随着狂暴无匹的巨浪刮在众人脸上,隐隐作痛。
函谷哈哈狂笑,鬓发根根竖起,目中电光暴射,不等力气用竭,登时再次发力。
奚祖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不惧两败俱伤,拼着想要玉石俱焚,气势登时一馁,撤手后退。
函谷一把扣住纵儿的喉咙,森然道:“老夫一生清白坦荡,无愧于天,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好啊!”笑声说不出的凄凉。
赵冰珏胸闷如堵,心中悲愤难言。在场之人只有他清楚的知道事情的始末,他见函谷光明磊落,却蒙受不白,英雄末路,不免心有戚戚。
函谷双眼赤红,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如芒脸上,如芒被他一瞧,不禁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函谷森然大笑,纵身一跃,提着纵儿朝上跳去。
奚祖一愣,脱口道:“别让他跑了!”说话间,与匡常修、长门道人、红岚仙子、如芒几人紧步追去。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太快,燕十三半晌才回过神来,焦急道:“沈大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九峰稍一迟疑,指了指苏青青,沉声道:“先救醒她,要想洗刷函长老清白,说不定只能依靠她了。”
柳玄奕见她姿色绝美,昏迷之下,眉头微蹙,楚楚动人,身上衣不蔽体,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心中顿生怜惜,连忙脱下衣衫,披在她身上。然后轻轻挤按她人中穴,过了片刻,苏青青全身一震,剧烈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稍稍安心。
苏青青缓缓睁开眼,方一瞧见众人,登时双肩微颤,眼眶泛红,不住的摇头,泪水扑簌簌滑落。
柳玄奕心中不忍,柔声道:“苏姑娘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苏青青蜷缩一团,这才看见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心中稍安,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公子!”
柳玄奕见她温婉柔弱,娇俏动人的模样,不由一阵心猿意马,半晌才道:“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苏青青缓缓抬起头,甫一撞见众人的目光登时俏脸一红,忽然间面色一变,满脸惊讶欣喜的指了指雪儿腰间,喏喏道:“乾坤袋……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