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长老名曰烈光志,原乃是青城山一个小修真剑派的掌门,却因修炼走火入魔,方才堕入魔道。原先的他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手持青锋剑,荡妖伏魔,在青城山一带颇为出名。后因无意间修行了某种神秘的口诀心法,面貌大变,似人似鬼。性情更是乖张怪癖,诡谲多变。所以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面目丑陋,甚至疑神疑鬼,哪怕无意间听到别人讨论相貌,他也会忍不住情绪失控,无故杀人。
因此,赵冰珏话音刚落,烈光志咯咯怪笑,转过头来,眼中凝寒,森然刺骨。陡然间撇下越泽,双手交叉,短刀之上寒光若隐若现,突然间旋风大作,两丈之外的悬崖中白雾飞掠,顺着这股旋风不住的凝聚环绕。
水雾之上的丝丝凉意沁过脸颊,赵冰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突然间浮云迸卷,旋风如银蛇乱舞,呼啸着狂扫而来。凛冽的风浪刮的脸上隐隐作痛,赵冰珏丹田之内热浪滚滚,青琅剑碧光大盛,他纵身跃起,旋剑疾斩。
“轰”的剧颤,狂浪迭涌,碧光透过旋风,“砰”地击在烈光志的黝黑短刀之上,炸射出刺目炫光,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赵冰珏右臂酥麻如电,心下大惊,这烈长老貌不惊人,真气竟然如此之强,难怪火前辈也只能堪堪与他打平。
烈光志干瘪的脸上似也有些惊讶,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内力之强猛,竟然犹在自己之上,若不是他运行的还不纯熟,只怕刚才那一招足可大败自己。心念一转,今日若不解决了他,日后必然是个祸患,当下心意已决,短刀之上寒气凝霜。
赵冰珏见越泽游离在外,忙笑道:“越前辈带着白兄先走,这丑八怪可不是我的对手,等下我割了他的头,再与你回合,免得他半夜出去扮鬼吓人。”其实赵冰珏原非刻薄尖酸之人,只是这烈光志修为深不可测,他有意出言相辱,一来是为了激怒与他,使其乱了分寸,二来正是为了让越泽带着白子云先行逃离。
果不其然,烈光志甫一听到赵冰珏所言,本来转过去的脸登时转了回来,目光怨毒如冰,拳头握的格格作响。
烈光志怒火冲天,纵声大吼,灰色长袍鼓舞飘荡,黝黑短刀倏然变大一圈,空气中气芒跌爆,那阵阵刺骨寒意伴着幽幽月光,扑面袭来。
狂风刮得赵冰珏睁不开眼来,眯着眼,只见寒光之下,烈光志面目狰狞扭曲,犹似厉鬼,心中忍不住怦怦直跳。
烈光志指诀变幻,黝黑短刀虚空漂浮,白蓝光线交相迸凑,银光飞舞。
赵冰珏衣裳被狂风掀的在身后飞卷,身不由己的向后滑了半步。突然间只听越泽大声呼道:“赵兄弟小心!”眼前寒光喷涌,刺眼夺目,耳中如万道闷雷齐齐炸响,逼人气浪刮的他呼吸如窒,胸闷欲爆。忽然间丹田之内热流上涌,赵冰珏神志陡然一清,层层热浪透过右臂,凝入青琅剑,破锋而出。
炫光吞吐,隆隆狂震,空中银青碧蓝气芒惊涛翻涌,光怪陆离,呼啸冲天。绚丽耀眼的亮光,照的四周山崖巨石忽明忽暗,妖异如霓。
赵冰珏连退三步,胸口热浪翻腾,心下又惊又骇,他张口喊道:“越泽前辈先走,晚辈收拾了这怪物就去与你会合。”
越泽看了眼赵冰珏,猛一咬牙,遥声道:“赵兄弟多保重!”说罢,抱着白子云向着山下踏空疾行。
黑袍女子格格笑道:“想走?老家伙我倒要瞧瞧你还能逃去哪儿?神门弟子听令,将那老家伙的人头提来见我,小心别伤着那姓白的小子。”
众魔门弟子轰声应诺,身影飞闪,朝着越泽围追而去。
乌云滚滚,月色若隐若现。
赵冰珏虎口剧痛欲裂,深吸口气,突见烈光志咧嘴怪笑,四散崩飞的层层刀浪竟然重新凝结,幻作一把两丈余长的青蓝巨刃。烈光志喉咙咯咯作响,这道巨大的炽光劈开虚空,朝着自己隆隆冲来。空中气芒噼啪爆裂,五彩缤纷,震耳欲聋,赵冰珏张着嘴,在漩涡之下,什么也听不清,看不见。只觉体内的真气被这股巨浪激的越转越快,不受控制,几欲破体而出。赵冰珏冷汗涔涔,突然想起叶平仙君的话,心随意转,真气方可绵绵不息,当下强制自己不看不想,凝神守一。气海之内狂躁的真气终于渐趋平静,赵冰珏微闭着眼,长袍鼓胀成球,身上洇开一团忽明忽暗的光芒,青琅剑隔空横斩,这团气芒聚散离合,不断的变化着形状,迎着巨刃横冲直撞。
“轰”!
惊天动地的巨震之中,碧光怒爆,身上的衣衫被劲力所激,凌空破碎。突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咯咯笑道:“去死吧!”
猛地张开眼,只见烈光志御着黝黑短刀,穿过四散的巨刃,雷霆冲来。
赵冰珏大吃一惊,此时体内气息不稳,他又不懂御气口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凝聚真气。
其实烈光志这一招“剑中破”原是青城山剑派的招式,长剑含在巨型剑浪之中,剑浪破,长剑出,往往出其不意,攻敌不备。虽然后来堕入魔道,改用短刀,但他融会贯通,这一招威力竟犹胜从前。
赵冰珏又惊又骇,心中咯噔剧跳,下意识抬剑格挡,“叮”!短刀卷着磅礴巨力,击撞在他胸口,嗓中腥甜,头昏眼花,身体猛地被掀高几丈,向后飞摔。他甫一转头,登时毛骨悚然,寒毛尽乍,脚下白雾缭绕,竟是万丈深渊。
他急忙撒开那白衣女子,但这股巨力狂猛无比,交贯横扫,那白衣女子衣裳向上鼓舞,随着赵冰珏一齐摔落。
氤氲的水雾瞬间包围而来,凉丝丝的浸润在身上。赵冰珏心念电转,青琅剑猛力向崖壁上插去。但他气力不接,又惊慌失措,只见火星四射,青琅剑竟然插不进去分毫。
崖壁常年潮湿阴暗,青苔横生,滑不留手,而身下深不见底,即便是铜铸铁灌掉下去只怕也会摔成八瓣,又何况是血肉之躯?赵冰珏心中一沉,他歉疚、懊悔、绝望的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若不是我强意牵她过来,结局会比这更糟么?
他甫一转头,登时目光呆滞,喉咙如堵。
白衣女子的轻纱面巾不知何时已被狂风吹落,朦胧的月光镀在她美艳绝世的容颜上,红唇轻巧,青丝飞舞,美的令人窒息。
赵冰珏心口扑通扑通狂跳,惧意登消,险些忘了呼吸。
突然间只觉后背剧痛,“咔嚓”脆响,赵冰珏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崖壁上横长的一颗矮松经不住二人的重量,登时拦腰折断,“哎呦”低呼,二人重又向下坠去。
赵冰珏念头一转,这崖壁虽然光滑无比,但常年潮湿,水量充足,想来藤蔓和横生的松树定然不少,只要瞅准时机,抱紧一个,想必还有生存之机。当下重又握住那女子手腕,凝神细看。
果然,后背又是一痛,猛地撞在一颗松树之上,赵冰珏虽然不懂御气,但体内真气循环流转,自然而然的护在他周身。虽然此时疼的龇牙咧嘴,却并无大碍。
他眼疾手快,回身紧紧抱住松枝,但他们下坠太快,树枝“咔嚓”一声,又断了开来。
如此一连四五次,都是如此,赵冰珏痛的头昏眼花,身上已被树枝割的鲜血淋漓。但好在二人冲势稍缓,突觉身下寒气逼人,轰隆震鸣,不待他细想,“扑通”一声摔入了水潭之中,溅起的水珠飞花碎玉般凌空激射。
赵冰珏又惊又喜,彻骨冰冷的潭水刺激着他浑身的伤口,痛如刀割,但险死还生,喜悦之情早已充斥脑海,哪还顾得了其他?忘情之下,刺骨的潭水登时灌入口鼻,呛得他酸泪直流。
二人浮出水面,孰料波涛翻涌,水流湍急,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赵冰珏水性虽佳,但浑身酸软无力,又拉着一个人,激流之下,又如何能够控制住身体?
碧波激荡,哗哗作响,赵冰珏如无根浮萍,随着水浪起伏跌宕,忽听“咚”的一声,后脑磕在了水中的一块礁石上,剧痛欲死,张口惊呼,水流登时灌入嘴中。
赵冰珏头昏目胀,紧紧将那白衣女子护在身前,水流绕过山脚下的一块巨石,终于渐转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