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易见英荻浑身血迹斑斑,呼吸微弱,眼中惊诧、担忧之色闪烁不定,英荻本就以气力刚猛见长,却被火赤炎一招重伤,由此可知那一剑威力之大,天下四君果然没有一个易于之辈。
火赤炎为人正义谦逊,在四君之中声望最高,第一个对他下手也正是因此,但他的修为却不及青宵君和塑望君,但那少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现在尚不清楚,想至此,方易眉头深锁,脚步轻踱,转而抱拳笑道:“还要烦请仙子跑一趟,事关重大,英荻长老又受了重伤……”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了寻我师妹,二来正是为了助你,所以方公子有话请直说。”
方易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凝神注入一丝灵力,方才转身交给洛灵仙子,笑道:“如此有劳仙子了。”
就在此时,门外蹄声得得,一人翻身下马,匆匆进来,抱拳道:“禀公子,火赤炎那老贼带着众逆贼并未南下,而是朝着东北方向杀去了,想来是要去月阳城内城。”
方易回过身来,见这人尖嘴猴腮,双眼却炯炯冷厉,肩上站着一只白头秃鹰,头颅高昂,威风凛凛,登时想起这人便是此次随自己前来的探子手牟应,奇道:“朱雀州在月阳城西南方向,火赤炎却反其道而行,莫不是料定咱们早已设好埋伏?”
牟应低声道:“火赤炎那老贼心思缜密,明知直接南下必是自寻死路,这才折道北行,想必是妄图穿过月阳城转而向西,顺着汸江顺流而下。”
方易摇头笑道:“即便火赤炎再足智多谋,也必然想不到我早已在月阳城内设下天罗地网,正等着他自个往里跳。”
牟应恭声道:“公子英明。”
方易摆了摆手道:“以防万一,你派人在箕尾山渡口严格盘查,看到可疑船只,一律扣留。谁能取下火赤炎首级,重重有赏!”
牟应躬身允诺:“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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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赤炎一手挽着赵冰珏,一把抓起燕十三,纵身飞跃,破窗而出。
赵冰珏回头望去,狂风灌入酒楼之内,彩苏摇曳,帘幔飞舞,而那临窗位置之前却早已空空荡荡,那魔门女子和白子云竟然消失无踪,又惊又奇,心想那女子对白兄似乎并无恶意,若是要杀他,只怕早已动手,何必一路百般照顾。想至此心中稍安,忽听火赤炎喝道:“坐稳了!”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他将燕十三飞抛而起,隔空一掌拍出,迎面而来的几人登时人仰马翻,惨嘶哀嚎,燕十三正不偏不倚的落到一匹马背之上。
燕十三哈哈大笑,伏在马背,横冲直撞。他虽受了重伤,但修为却远在这些青龙州人之上,有几人闪躲不及,立时被掀翻在地。
众人见此也不迟疑,纷纷骑上马背,左右厮杀。
火赤炎揽着赵冰珏,抢过一头似鹿似马的坐骑,猛拍其背,这兽名曰白狍,脚力极佳,比马犹有过之。白狍吃痛,扬蹄飞奔。
众人欢欣鼓舞,振臂狂呼,本以为今日凶多吉少,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可谁知绝处逢生,眼下虽然仍未逃脱险境,但火赤炎有勇有谋,他们心中折服,皆是兴奋难言。
燕十三狂笑道:“痛快痛快!他奶奶的,这些狗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老子赚一个!”
“燕兄所言甚是,待咱们杀将出去,晚上小弟定要重新猎几只獾獾,打打牙祭,昨日燕兄来得晚了,今日可莫再错过了。”
赵冰珏循声看去,说话之人名叫丘衍,后背背着一把黝黑巨弓,据说其箭术极佳,百步之内闭着眼睛都百发百中,心中也大感好奇。
众人眼睛一亮,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显然对那獾獾记忆尤深。在云泽,无人不知肉之美者:獾獾之炙,猩猩之唇,隽触之翠,述荡之挈,旄象之约,是以那獾獾的脚掌可是列位五大美味之首。
只听有人笑道:“丘衍兄箭术虽佳,但烤肉的手段可就一般啦,若是让我来做,必然比昨日的美味一百倍。”
众人哈哈大笑,心情极是畅快,眼前处境虽险,却都毫不在意,不住的高声谈笑。
火赤炎抬首望去,四周人头攒动,杀声震天,扬声道:“咱们向北杀去。”
众人心中虽然狐疑,但对火赤炎早已极为信赖,登时欢声应诺。
火赤炎内力滔滔如虹,没有一合之敌,敌人往往还有三四步远,便被刚猛的劲力扫中,摔落马背。即便有几个漏网之鱼,也被围击过来的群雄乱刀砍死。
赵冰珏坐在身后,刀光剑影,本来心中还有一丝怯意担忧,但见火赤炎镇定自若,英姿勃发,大觉快慰钦佩,心想我何时能有这般身手。
远处号角激昂齐鸣,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举目过处,影影绰绰,皆是身著青色短袖长衫的青龙州敌众,杀之不竭。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在鼻尖,赵冰珏惊怒难言,方元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让如此多的无辜人为此丧命,若两州真的开战,又要流多少血、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想起自己自小落魄流浪,更是切齿痛恨。
火赤炎听着漫天哀嚎,也不由眉头微皱,朗声道:“众位青龙州的朋友,火某心中坦荡,无愧于天,两日之后定然会到九阴山封禅英雄会上证明清白,众位要是相信火某,就请让开一条道来,火某不想伤及无辜!”他内力鼓荡,声音远远传出,瞬时清晰地送进百丈之内众人的耳中。众青龙州伏兵稍一迟疑,突听那号角陡转疾厉,震动耳膜,登时心中一横,重又围截过来。
燕十三怒道:“城主,你与他们说这些作甚,这些人早已被方元傲那老贼蛊惑,死了心的要我们性命,只怕巴不得提着我们的人头回去领赏呢。”
火赤炎心想都说方元傲治军严厉,用兵如神,这些人若是真的放走我们,只怕回去也讨不得好,当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人一路向北厮杀,火赤炎带头冲锋开路,群雄在侧提防辅助,敌人虽多,一时间倒也伤他们不得。但众人心中均清楚,气力总有用竭之时,若那时还未冲出重围,不用他们动手,也会被这些呼啸奔腾的坐骑践踏而死。
就在此时,远处的号角声突然急转而下,短促的顿了三下,周围的伏兵听到号令兵器回拢,纷纷倒退,转眼已与他们距离三丈有余。
众人满面惊疑,突然间嗖嗖之声大作,空中飞箭流矢如狂风暴雨般落来。众人大惊,忙不迭挥舞兵器回身格挡,有几人闪躲不及,登时被箭矢穿胸而过,阵型大乱。
群雄又惊又怒,纷纷喝骂不已。
赵冰珏正自焦急,无意间一瞥,只见远处的龙象背上站着一个头缠方巾之人,双手中的黑色令旗交叉挥舞,他每伸平举起一次,那漫天箭雨便袭来一次,心中一动,瞧了瞧丘衍身后背着的巨弓,道:“丘衍大哥,你箭术最好,若是让你卯足劲射上一箭,能达多远?”
丘衍虽不知他何意,倒也无所隐瞒,说道:“射箭之时也要考虑风向、角度,若是都抛开不谈,可达五十丈,五十丈外即便可以射到,准头也必然会大打折扣。”
赵冰珏见那旗令官少说也有八十丈,即便是顺风也万难射中,不由渐感失落。他突然想起,火赤炎善御飞镖,想来对箭术定然也颇有心得,心念电转,忙道:“不知火城主弯弓一箭可有多远?”
火赤炎荡开飞来的箭矢,说道:“我比起丘衍兄弟来可差得远了,若是以劲力激发,可有百丈,但说起准头却只能三十丈。”
赵冰珏一拍大腿,大喜道:“有了有了!”
众人皆不知其意欲何为,见他满脸兴奋,纷纷开口询问。
赵冰珏笑道:“敌人之所以调度有序,可攻可退,一来是依靠那时疾时徐的号角之声,二来正是那旗令官手中的令旗。”说着遥遥一指。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见那人令旗飞舞,一起一落,皆与这一波紧似一波的箭雨吻合,纷纷大喜,但见那人距离如此之远,登时如浇了一盆冷水,奇道:“不知小兄弟有何妙计?除非火城主和丘衍兄弟加起来,否则又有谁能离这么远一箭射中那人?”
赵冰珏拍手笑道:“你说的不错,正是二人加起来!”
火赤炎听完眼睛一亮,显然已经猜中赵冰珏所想,不由目露嘉许之色。
赵冰珏微微一笑,简明扼要的解释道:“丘衍大哥瞄准那人用力射出一箭,然后快速把弓交给火城主,待箭飞到二十余丈时,火城主再补上一箭,第二箭若是恰好击在前一箭的尾上,以力借力,以火城主的内力,射中那人岂不是小菜一碟?”
在场之人行走江湖多年,皆不是庸人,甫一听到解释,登时茅塞顿开,拍手欢呼。
赵冰珏又道:“我几日之前曾到过这儿一次,若没有记错,再向前两里有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这河宽约二十丈,咱们这儿除了火城主,只怕谁也不能凌空飞过去。但横在河上的拱桥却只有几丈宽,我想此时早已被敌人占领,拱桥狭窄,他们只要死死守住,想要硬冲过去必然万难。而咱们要是能一箭射中那旗令官,出其不意,敌军必然会突然大乱,咱们趁此向东杀去,敌首一时之间难以调度,敌军必然会随着咱们的攻势向东合围。”
丘衍疑道:“咱们为何不向西杀去,东边他们本就屯兵众多,咱们如此不是正落入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
赵冰珏笑道:“不错,咱们这样想,他们必然也会这样想,但对方人数众多,这是他们的优势,却也是累赘。等到西面的伏兵向咱们包围时,咱们早已经又冲了回来,桥上的敌军即便没有下来,想必也已阵型大乱,咱们再趁机一鼓作气,杀将过去。只要过了桥,前方树林茂密,他们再想围堵我们可就难上加难啦。”
众人又惊又喜,见赵冰珏神采奕奕,谈笑风生,纷纷心想这少年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艺高胆大,心中大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