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中,周少白开始了真正的工作,之前是大量的数据采集,现在才是关键时候,仅仅是看过风霜的油画一次,那个模式就已经印在了周少白脑袋里。
假想和实际有所不同,设计图纸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要和风霜的思路有冲突,周少白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些地方整理出来,交给风霜看。
然而在整理的过程中,周少白发现了一些问题。
起初在工地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风霜的画有问题,那是一种直觉,似乎违背了一些东西。违背建造理论的且不说,那些毫无疑问是要修改,但仅仅从画的角度,画的意境来说也有问题,似乎缺少了一些——灵气。
灵气来源于缺陷,诸多缺陷的结合,互补,就形成了自然,这就是“道”。
现在的周少白觉得,风霜的画的最大缺点就是没有缺点,一切太理想,一切自然中的缺点,都被她以艺术手法弥补,一切显得完美。如此就脱离了一个“道理”的循环,显得生硬了些,痕迹重了些。
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大的问题在于,脱离自然的前提下,这个园林造出来,也就仅仅是个在某个特定时候的装饰了。一但脱离特定的时候,这个理想化的园林,无法和下一个环境结合。
周少白以目前这些的推断,可以得出结论:风霜一定是在阳光落下的那刻,受到心情的影响,画的这幅画。
所以这个园林的作用在周少白的眼里,仅仅是每年阳光洒下的这个时刻,拥有昙花一现的美丽,之后漫长的冰封期来到,它将一塌糊涂!
这个思路的来源,是周少白将一切,都以他所修炼的“道法”为引导思路。
此外,昨天的城外之行给予了他最大启发。
一年前,周少白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爱上了那个宁静的天然镜湖,湖边的树木,沙石,一切搭配都显得自然,细看都不是太完美,不过整体感,它就是那个无可替代的镜湖。
此后的时间里大雪纷飞,周少白再没有去过,昨天偶然去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本来以为冰封不在美丽,但意外的是,因为格局和自然搭配,在冰封的时候,它依旧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体现着自然之美。
所以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因为有违“道理”,风霜这个园林,冰封的时候将什么也不是。
很晚的时候,周少白拿着整理出来的图纸起身:“张超,带我去找统领大人。”
在一边打瞌睡的张超醒来一听,一阵头晕:“老兄,如果你想谋杀我的话,最好换个方式,这个时候是统领大人最‘自我’的时间,我可不敢去。”
周少白不太明白,怎么这些人总是怪怪的,问明了怎么走之后,自己带着图纸出来了。
已经很晚,无数相连的庭院穿过,都是在美丽的星光照耀下。北院是主院,一般情况下除了特定的几人,普通人是不能进入的,这里住的是主人。
一间很别致的房子里,摆放了许多涂料和画板,穿着风格别致的画服,服装上染了几许额外颜色的风霜放下了手里的画笔,不怀好意的瞪着非得这个时候来的周少白:“这个时间你也敢来?”
周少白不是太明白,问道:“为什么不敢来?”
“你……”风霜一阵无奈,道:“我每天要面对至少一百个我不喜欢的人和消息,但那是一个统领的职责,无可非议,惟一这个时候是我自己的时间。难道你自己也不需要休息,你想牺牲,还要拖累我?”
周少白有点不服气的嘀咕:“可是如果想把工作做好,适当的牺牲一点,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风霜斜眼瞅着他片刻,微点了下头:“也算是句实话。好吧,既然来了,拿来我看。”她伸出手。看到这个家伙带着油画和一些图纸来,就知道周少白为什么来了。
现在风霜虽然有点暴走,可还真不能怎么样,人家想把事情做好,总不能还拿鞭子伺候的吧?
周少白递上设计图,跟随着风霜的翻看,一边大概解释了一下。
“停停停。”片刻,风霜抬手打住道,“你这些东西我看不懂,不过听语气,似乎把我的想象颠覆了?”
周少白不是看不出来她生气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的,就是这样。”
风霜道:“和实际冲突的地方,毫无疑问,必须按照你的思路调整,那是建筑需要,这我虽然不高兴,却不会为此而指责你。”
她顿了顿开始暴走:“可你这混蛋竟敢从画的角度,从意境的角度来诋毁我,我要是不教训你,我就不是我!”
她说着四处寻找,想找点鞭子什么的,但是无法找到,最终抓了一支涂料扔了过去,不过被周少白躲开了。
扔过东西也算发泄过了,风霜又拿起设计图观看了一会儿,再回想周少白的思路,然后瞅着他:“你是说,我把一切弄得完美,相反错了?”
周少白看看旁边地上的涂料,那是刚刚扔过来的东西,耸耸肩,不说话。
风霜有点泄气的道:“胆小的家伙,说吧,这次我不扔你了。”
周少白才道:“其实这方面我不懂,我只是觉得,要是不把这些想法告诉你,我就不是我了,你刚刚不发脾气,不拿涂料扔我,你就不是你了。李正要是穿上军服是斗士,在工地的时候是建筑大师,拿起画笔的时候是艺术大师,那不是不可以,只是尤其让人觉得怪怪的,一切太刻意,不自然。”
风霜微微一愣,有点动容,想了想,将一些隐隐的触动压下,不怀好意的道:“你刚刚说什么,不拿涂料扔你,我就不是我了?”
周少白觉得不妙,转身逃跑的时候,另外一支涂料,已经由风霜手里扔了出来,弄得周少白的后背全是一片蓝色。
看着周少白跑不见后,风霜心情还好,但就是被一个泥瓦匠来指责了一番,感觉总是有些不爽。
她是帝国的正统贵族,从小一切按部就班,接受着家族最严厉的训导,她们家族中,自认最有天赋的一个画师,就这样的被否定了。最令人郁闷的是,她偏偏还认为周少白说的有道理。
认为周少白说的有理,那是来源于她这方面的素养。但是作为一个在家族乃至在帝国,从未被否定过的女侯爵,一省之统领,被个小家伙来指手画脚一番,可把她郁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