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道人暗暗告诫自己要理智、要克制、要忍耐、要…对!贫道是出家人、大明朝有名有姓的得道高人…嗨!区区一介…
“玄慈道长!….你刚才不是说要找郑雁卿讨个公道么?….我!”无良堂兄撇着嘴手指自己的鼻尖一脸无赖的说道:“咦?你怎么又盯着别人看?…方才不是同你说过了么….他叫郑雁鸣!….我,我!哎,您老瞧准了!我…郑雁卿现在已经如约站在你的面前了!…你找我讨啥公道?…我郑雁卿可不记得认识你!…道长,你不会是见我郑雁卿穿的光鲜,欺负我老实,来讹人吧?…我…我有理,可不怕你!…福伯,赶紧掏二两银子给这位道爷喝茶....还不依不饶的了,真是晦气!”
“无量寿佛!”玄慈道人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水晶肘子,掐了个道诀,喧了声道号,心里默默地克制起来:道爷是出家人,道爷不同小辈一般见识,道爷要豁达,对!要豁达…
“喏!…牛鼻子,这是我家雁卿少爷心善赏你的二两银子供你路上吃茶….拿了银子,麻溜的滚回你的牛棚去…唉?你牛眼瞪这么大…吓唬谁呢?…不要是吧,嫌少是吧…成!你郑爷爷今儿个权当做回善事…我私人再跟你添上三个大钱,给你凑个整数…啥?你还瞪我…还没完没了了…不知道你郑爷爷是为你考虑的,你从这回龙虎山路可不近!这银子,有零有整…可是省的你再去兑换了…老子一片好意你还不领情,成!这钱啊,郑爷爷也懒得给你了…喏,瞧见那墙角端盆的乞丐没,得了,爷爷替你做回善事,送他了…嗨!小要饭花子,你牛鼻子爷爷赏你吃茶钱,接好了…”
“无量寿佛!”玄慈道人面皮上只是稍微抽了抽就又回复刚才的淡然,他缓缓地从长凳上站起,又将刚才被肘子糊弄得油腻腻的手在自己道袍上擦了擦,再往后挪了一步,“无量寿佛!道人….去你爷爷的腿!”
只见玄慈道人咆哮一声再也不复刚才的风情淡然,抄起手边的长凳就要抡上前去。这画风突转直把福伯吓了一跳,好在他也是跑江湖多年的老手,自是不甘受制于人,当即一个…驴打滚堪堪躲过这当头一击。福伯又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到一处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这才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放眼一看赶巧来到李师傅做面的灶台前,当即抄起一只大勺,就要回身反击,“牛鼻子….看爷爷的好宝贝….纳命来!…呀…呀..呀!”
路边往来的行人听到这一阵怒吼朝天的咋呼,纷纷放住脚步转头侧目,只才定睛一看,却见到一个面若疯癫的道人抡着一条长凳就要砸了李师傅的面摊。
“李师傅,这老帮菜疯了?怎么砸你吃饭的家伙什…要不要咱们过来搭把手!”一个腰系围裙,手持牛耳尖刀,三十郎当上下的牲口屠子,拽着满脸横肉从人群中挤出来喝道。
李师傅一咧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烂牙,“咳咳,小老儿在这谢过连大当家了!…您可别过来,这道人疯疯癫癫的….伤着你倒是小事,就怕您手上没个轻重,别再把他刮了…到时候咱们真就不知道咋收场了!…您瞧好咧!”李师傅指了指同样疯狂的福伯,“我这兄弟也是个暴脾气,一准能收拾了这个牛鼻子,小老儿就不给给位街坊添乱了…大伙儿的情谊,小老儿记着呢!…咱们就各自回铺吧,可别耽搁了买卖!”
李师傅笑着朝众人拱了一手,这才堪堪劝住正撸着袖子要上来帮忙的几位爷。
“郑老狗,我地儿,郑来福!…你大爷的!…别拿你爹吃饭的家伙啊!…那可是爷爷让铁匠用了上好的熟铜做的!…百年不腐的宝贝,爷爷还准备留作传家宝呢!…咦?…说你还来劲了是吧!…唉,菜刀也不行啊!…那是上好的钨钢!…是老太爷生前留给爷爷打枪头的….给!你用这个,你板凳用的好…可别霍霍爷爷的家当了,爷爷不比你…我穷啊!可就这点儿家底了!”
李师傅也不惧福伯和玄慈道人刀光剑影地厮杀,抄起一条板凳就要换下福伯手里的家伙什。
“…李敢当!你这个小人,又暗算道爷!…罢了,罢了!道爷认栽了!…郑…郑兄,你把大勺收起来吧…教江湖上的朋友看了…道人…挂不住脸面啊!”
不知何时,三人已经并作一团,福伯正一脸戏谑地抄着大勺在玄慈道人的脸上比划,而玄慈道人却已经丢掉手中的长凳,一脸悲愤地朝二人讨饶了。李师傅则端起一张笑脸又朝周围的街坊念叨了几句好话,众人一见事了,这才怏怏地撤了围观返身离去。
“嘿嘿,牛鼻子你可别乱动啊!…别吓着爷爷,这手要是被你唬的攥不稳,这刀子…爷爷可说捅就捅了…”李师傅一脸亲热地搂住玄慈道人,只是嘴上说得却是狠辣至极。
“牛鼻子,多年不见…你这身上的功夫可是差的远了!…当年名震黄河的神行太保…今儿个怎么光动手、不出脚啊?…哦,也对!你这两条腿儿都让爷爷给卸下来了…不用双拐能站着,就挺不容易了!…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都怪你郑爷爷当年脾气差了点,手上没个轻重…”福伯将大勺抡了个花,一脸戏谑的讥讽道,“嘿嘿!不过你这也是咎由自取!一句一个好的说要和我家老爷做兄弟,背地里居然跟王老儿合着伙地坑害自己的结拜义兄,你们….就不怕遭天谴么!…哦!也对!你家老大是三清道祖,和贼老天的情谊瓷实着呢!…生儿子没**的事儿,做多了,都成习惯了!”
“老东西,你和他费啥鬼话!…牛鼻子,你倒是说说,不好好地在龙虎山的牛棚里待着,无缘无故地来寻我家雁卿少爷做什么?…小老儿可不记得我家少爷哪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能让你千里迢迢过来寻仇!”
“哼!”玄慈道人也是个硬气的,他冷哼一声不愿妥协,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李敢当,你不提道人还险些忘记了正事!…哈哈!笑死爷爷了!爷爷好心好意地奔袭千里过来救人,却不想这才露面就被你们两个老东西制住了!…哼哼!…你们等着吧,以后可不要哭着喊着求道爷才好!”
“嗯?”福伯闻言一怔,一脸疑惑的与李师傅对视一眼,只不过李师傅也是一团浆糊,一无所知。
“福伯、李老,你俩可别信他的鬼话!…不过是临死挣扎吧了,尽说些有的没的来糊弄我们!…把他绑了,等咱们吃完饭,直接叫人递到衙门就是!”郑雁鸣一脸轻蔑地瞥了玄慈一眼,“来,雁卿,咱们赶紧吃饭,等会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呢!…哦,对了!福伯,把他的嘴也堵上…听他说话,本少爷就倒胃口!”
福伯虽然得了郑雁鸣的吩咐,但是心下仍是拿不定主意,又朝郑雁卿递了个询问的眼色,见小少爷也朝自己点头,这才打定主意,“老李头你这有栓牲口的粗绳么…”
“郑兄…你…唔,唔…”
玄慈道人不敢相信地望着福伯,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李师傅一把将他的下巴给脱了下来,“瞎吼叫个屁!没听见我家少爷嫌你声音倒胃口?…老东西去我那灶台地下翻翻,前些日子爷爷刚搓了一条牛筋绳…便宜这牛鼻子了!”
福伯也不生气,嘿嘿一笑便转向一旁的灶台走去,翻箱倒柜地找寻一阵,还真得就找到了一捆皮绳….
…………..
“雁卿少爷,这牛鼻子刚才说的话….有些古怪啊!”李师傅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脸担心的说道。
“李老…”郑雁卿朝李师傅递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此事我心中早有定数,玄慈道人此番目的….我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现在人多嘴杂,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和堂兄等会就要去颍州书院求学了,那里是叔公的地盘,他老人家为官多年,自会将我等安排妥当!…只是….我却有些放心不下家中的父、祖!李老,看在我已经过世祖父的面子上,还望您能撤了这里的面摊,重回郑家照看一二啊!”
“雁卿说得对!”郑雁鸣也一收刚才的散漫,一脸郑重地说道:“…这牛鼻子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龙虎山的护法道人…想来不是个善茬!虽然咱们今儿个把他在这撂倒,但是保不齐他怀恨在心,穷极报复!..李师傅,这事你可得替晚辈多多担待才是啊!”
“唉!”李师傅点了点头,“等小老儿送走二位少爷,这就撤了面摊,去郑家守护…至于,这玄慈么….倒也真的不好送到官府,龙虎山的来人最好脸面!…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小老儿就擅自做回主,得会儿寻个没人的地方,就把他放了!…料想他也是知道好歹的,如若不然…哼哼,小老儿腰间这解牛刀可许久不曾饮血了!”
众人见李师傅笑的阴沉,心底不禁有些打突,气氛瞬时冷了下来,“李师傅,刚才福伯唤这玄慈道人…神行太保?…他这两条腿…?”
李师傅还没开口,就被福伯抢了过来,“嘿嘿,确实如小少爷所言,这牛鼻子以前在江湖上的匪号便是叫作神行太保,端是个名震黄河,声荡长江的一条好汉!…只不过…十几年前他犯了事儿惹得老奴心头不痛快,就顺手把他两条腿儿给卸了!…现在么…神行太保是叫不成了,撇腿老王八还差不多!”
“呃~!我上次听他喊自己混元手的!”郑雁卿有些受不了这小人得志的福伯,怏怏地说道,“福伯,他刚才还说你会什么二十四路谭腿…真的假的啊!”
“混元手?….他也配?…这牛鼻子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就他手上那两下子…摘菜老奴都嫌他做的慢!”福伯一脸鄙夷地瞥了一眼倒在墙角的玄慈道人,“至于他说的二十四路谭腿么…老奴确实会些!”
“我咋不知道?”郑雁鸣一脸震惊地抢在前头问道,“福伯你….还会功夫?我就知道你比旁的老人身子骨好,也没见你动过手啊!…二十四路谭腿?别是骗我们吧!”
郑雁卿也是一脸不信地盯着他,直把福伯的暴脾气又点炸了,“老奴骗少爷们干啥?…我真的会谭腿!…老奴在江湖上也是闯出一片匪号的响当当的人物!”
“真的?…那…在江湖上他们都叫你啥?”
“铁腿家将!”
“啥?”
“铁腿家将!”福伯一脸倨傲的说道。
“铁腿…家将?…呃,也蛮适合您的!”郑雁卿对这个匪号已经无语了,“福伯叫铁腿家将,那李老…”
“回禀雁卿少爷的话,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小老儿,给起了个花枪刀将的匪号!…不过…小老儿现在该做面摊,这些江湖事早就不再沾惹了!”
“花枪刀将?别说,还怪威风的!”郑雁卿低头沉吟道,“你们俩都有匪号,那我祖父有么?”
“那当然了!老奴这匪号还是老太爷亲自取得呢!”福伯一脸自傲的说道。
“那都叫啥?”
“赛孟尝!”
“啥?”
“金玉掌柜赛孟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