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愈白怔怔地盯着眼前纸卷上密密麻麻布列的文字,这才清清白白、明明了了地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错的实在太离谱了!
这郑家小儿哪里是个不好相与的狠角色,这真真就是个恶魔啊!
自己绞尽脑汁才窃取一篇绝对,竟让他信手拈来地给对上了?!
“我是不是真的要过去向他说声道谢的感激好话?”
“我得多贱哟!”
侯愈白强忍着要跳脚骂街的冲动,强自保持着风度。只是那本该如春风般和煦的面容,不禁教人觉得有些苦涩;温柔祥和的微笑,却也再不时地抽动,向人诉说着他此时的不满!
“侯兄,你看小弟这下联续的如何?兄台可否满意?”郑雁卿搓着双手,一副不好意思地问道。
“咳咳,好、好极了!”见郑雁卿如此做作,侯愈白强忍着要暴走的冲动,扯着嘴角生生地蹦出了一句算的上称赞的言语。
“嘿嘿~!侯兄满意就好!倒也真的不用说什么感激的话的,兄台心里有数就成了!不用真说出来的”郑雁卿揉了揉脸颊,腼腆的说道。
“呃~!”侯愈白的养气功夫果然不凡,即使这般窘境,他亦能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保持偏偏君子风度,向郑雁卿拱手道谢:“多谢贤弟为侯某续作出此对的下半联啊!愚兄真是感激不尽哪!”
“那这场考量,勉强就算是小弟赢了一般喽!”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追问,侯愈白只得咬碎银牙、嘬着大牙花子,生硬地说道:“贤弟说的极是,此局就算贤弟勉强胜出半筹!但是贤弟,你虽是对出侯某出的楹联,但接下来却该轮到你本人出题了!”
“嘿嘿~!小弟多谢侯兄提醒,不过小弟早已在腹中作好腹案,这就为兄长一一写出。还请侯兄稍待,待会儿便让您看个仔细!”
说罢后,郑雁卿又再次回到文案前,提笔写出两联:“朝云朝朝朝朝朝朝退”、
“烟锁池塘柳”
待要写出第三联时,郑雁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心想: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才重新提笔写道:“调琴调新调调调调来调调妙”
“侯兄,您这就请对吧!”郑雁卿将手中的竹笔放回文案上,便回首对一旁发呆的侯愈白朗声说道。
“呃,~噢!”侯愈白被身后的友人推搡了一下,这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噢,贤弟稍待,侯某这就一一观来,稍后自会续上!”说完后,也不等旁人有何反应,便又一头扎进这新作的三阙对联中苦苦冥思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从侯愈白的专注中悄悄流逝,而埋头扎进郑雁卿新作的三阙对联中的人也越积越多,渐渐地整个听涛阁里的人们全都围到文案前,直将侯愈白困在其中围成了个密不透风的一圈人墙。
然而郑雁卿却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些结末琐事,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异常无聊的闹剧罢了!于是他给自己的茶盅里添了些热茶,端起茶盅也来到了刚刚侯愈白在屋外看景儿的阑珊处,对着同样的一轮皎月惆怅起来。
“雁卿公子,怎么好生雅趣,到屋外对月兴叹呐!”
正在郑雁卿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噢!原来是婉儿姑娘啊!”郑雁卿转过身才发现秦婉儿不知何时竟带着她的婢女纤纤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婉儿姑娘如何出门了?辛妈妈方才还对在下说过,今日姑娘身子不大爽利,正躺在床上修养呢!”
“噗嗤~!”秦婉儿闻言噗嗤一笑,还风情妩媚的对郑雁卿白了一眼,“妈妈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唬唬外人罢了!如何能骗得了雁卿公子你呢!”
“外人?”郑雁卿摩挲了下下巴有些不解的问道。
秦婉儿也不答话,单单只是朝着屋内一方略有深意的指了指。
“噢!”郑雁卿这才明了,“原来婉儿姑娘不愿见侯兄,又不好意思直言道明!才让辛妈妈如此向外递话的啊!”
“嗯!”秦婉儿微微一笑,朝郑雁卿点了点头,然后也学着他刚才的模样,仰望着天空中的皎月,“雁卿公子,今朝的事婉儿都知晓了!公子的情谊,婉儿一定铭记腹内,永世不敢相忘的!”
“呃,婉儿姑娘是说这次与侯兄比校切磋的事么?咱们之前不都说好了么,这次文会是我心甘情愿过来参加的,倒不是单单为了替你出头的!在下不过是顺手替你解决一些麻烦罢了,婉儿姑娘也毋须将此事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
“公子!”秦婉儿收回穹首转过身,痴痴地盯住郑雁卿说道,“婉儿与公子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婉儿是说公子这次为了援助婉儿不惜车马劳顿,不顾个人安危,徒步来至援救婉儿的事!这般恩义,婉儿今生永不忘记的!”
“原来是这个事儿啊?!”郑雁卿被盯的头皮发麻,赶紧侧着身子换过目光,讪讪地解释道:“这也不过是在下不常出门,一时吃不住马车颠簸的苦头,有些晕车罢了!倒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
“噗嗤!”秦婉儿见郑雁卿一脸窘迫得意的笑了下,又再次仰望着天空,“公子毋须再过赘言的!婉儿都从雁鸣公子那里得知了一切,公子的情谊婉儿也都知晓得!”
郑雁卿对这个无良堂兄无语地暗暗扶额,为了避免误会,只得狠狠滴嘬着牙花子解释道:“婉儿姑娘,你听我说,这个事儿呀,它完全不像家兄说的那样难,也完全不像姑娘你想得这么简单,它呀…”
还没等郑雁卿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秦婉儿就用自己的一只纤纤玉指堵住了他的话头,制止住了郑雁卿再说下去的势头!直把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香艳场景的郑雁卿闹得整张玉面都羞得红了!
“那个,都过了好久了!侯兄也该续出下联了吧!婉儿姑娘,在下少陪了,这就过去看看!”郑雁卿也不管来人是否愿意,便赶紧夺门而去了。
秦婉儿则跟自己的侍女纤纤望着他逃也似的身影,不约而同地相顾一视,便自摇曳地笑了起来。
“侯兄,侯兄!小弟这三篇对联,兄台可否都续作出来了?”
郑雁卿终于挤过众人来到侯愈白的面前,向他问道。只是当郑雁卿看到一脸低迷权然不见初时精神奕奕的侯愈白时,原本就早已得知结局的他仍旧被侯愈白的落魄形象吓了一跳。
“贤弟来了?!”侯愈白勉强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强撑着精神应道。
“嗯!却不知侯兄可否如愿续作出三联的下联呐?”
“咳咳,说来惭愧,侯某观望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贤弟出的这三联果然千古绝对也!愚兄痴长贤弟许多岁月竟连其中一联扔都续作不出,实在惭愧至极!”侯愈白满脸苦涩如实说道。
“怎么会?!侯兄你竟连其中一联都对不上?这怎么可能?!”
郑雁卿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要说自己前面两联确实存心刁难,出得难了些。但是最后一联可是自己为了照顾他的颜面特意放水写下的,以侯愈白江南四大才子的水准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端倪啊!更不可能续作不出这个下联的啊!
可是郑雁卿却哪里想到,自己写下的前面两联早已经耗尽了侯愈白所有的心里,他实在没有余力再仔细打量最后一联。按照他想这前面两联,一联比一联难,一联比一联深,想必这第三联应是更得难上加难,是故,丧失斗志的他连看这第三联的勇气都没有啊!只是匆匆一观,也就草草了事,权然没有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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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惭愧!正如贤弟说的一般无二,侯某人才疏学浅,竟是连这三联中任意一联都不曾续作出来!直教人贻笑大方了!”侯愈白还以为郑雁卿接连惊叹,是在存心找茬,于是自己的语气也是愈发的不善了。
郑雁卿一听这生硬无比的语气,暗道一声:坏了!
“侯兄,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小弟真的不是再打趣你续不出下联的事情!“
“噢~!那贤弟实在打趣侯某什么?无才无德还腆着脸向人宣称自己是江南四大才子么?!”
“小弟也不是这个意思啊!侯兄风流儒雅,见识卓绝,能位列江南四大才子实属名至实归,再合适不过了!小弟的意思是,小弟出的这些对联实在是有些难了,要知道这些对联放到其他的寻常人手上也是千难万难的!侯兄仅才一观而已,不能续作出来实属常事,不用太过强求的!”
“噢~!贤弟的意思,侯某人于贤弟眼中也仅仅不过是那些个庸碌无为的寻常人罢了?!”
“呃,侯兄,贤弟真不是这个意思啊!也完全没有借故贬低侯兄的意思啊!”
见侯愈白越发的误会深了,郑雁卿无语地简直就要气竭,只得再三辩解道。
正在郑雁卿不知所措时,侯愈白却风轻云淡的说道:“好了!贤弟,侯某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侯某都懂得,贤弟并无贬低侯某的意思!”
“侯兄!!!”
“不过,说真的!这三联,侯某确实都续作不出,被贤弟误认为侯某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寻常人,侯某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侯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