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落地窗顷刻间因遭受快速的冲击,而被射出一个细小的洞孔,阳光和空气,肆意地冲了进来。
地上的两个人,半晌后终于动了动,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谁受了伤,谁没事,一时竟然难以分清。
“老婆,老婆,你快醒醒,没事吧?”程凌风一把揽起她,她似乎已经昏了过去,在他怀里软弱无骨一般,额头上的伤口汩汩溢出鲜血。
然后,他也虚脱一般,以原来的姿势,扑倒在她身上,即使死,他也想要好好保护她。可是这个时候,他不想死,他还要再娶她,用他最诚挚的心,娶她进门,然后好好疼爱她、呵护她……
丝语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望着寂静的病房,嗅着那浓烈的医药味道,她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一年多以来,她也不知道进了多少次医院,可都没有一次有这样的压抑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仔细想了想,她只记得自己是在试婚纱准备拍照,但记忆却在那一刻凝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拍着自己脑袋,隐约中心口一痛,依旧没有印象。她想下床,或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四肢已有些僵硬了。
刚刚挪到门口,就看见老妈和齐叔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病房外,显得特别的沉重。
“妈,齐叔,你们怎么来呢?”丝语仰起小脸问,很快又要做新娘了,心情特别好。
“你怎么下床呢?快去床上躺着,医生说你伤到了大脑,需要好好静养。”老妈的话声满是关切。
丝语撇了撇嘴,跛着腿上了床,问:“妈,我这是怎么呢?头昏昏沉沉的,风呢?他人去哪里呢?”
老妈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瞥了瞥齐叔,齐叔亦是皱紧了眉头,不语。在那一刻,丝语意识到出了事,可是她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昏迷前的印象只是停在最后的温存,然后嘎然而止。
“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丝语拽着母亲粗糙的手问,眼眶里泪水打着转儿。
母亲只是掩面低泣,不肯说话。
“齐叔,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丝语心里已经明白,但是她想要听别人清楚地告诉她,否则她不会相信,绝不相信。他们明明说好,每年都要结一次婚的。
“程家也在派人调查这件事,目前只知道是夏立安用所有家当,聘请了一个国际杀手组织的杀手来行凶。”齐叔说。
“那他人呢?有没有事?你们快说呀。”丝语急着问。
“你爸和你弟已经去参加葬礼了。”阮妈妈哽咽道。
很委婉的回答,以至于初听“葬礼”二字的丝语,竟然没有醒悟过来。
“你们骗人,怎么会呢?我只是睡了一会儿,他怎么会死呢?什么葬礼?都是你们骗人的。”丝语咆哮道,“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小姐,你已经昏迷三天了,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大家都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你伤心也没用,没有人能改变这个事实的。”齐叔老泪纵横地说。
“可是……你们叫我怎么相信,叫我怎么接受得了,我们前一刻明明高高兴兴地在拍婚纱照,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丝语的话声渐渐转弱,最后泣不成声。
“丝语,听妈一句,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这已经是事实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他临死也要保护你,你这样会让他死不瞑目的。”
丝语苦涩地笑了一下,他们每年一次的婚礼就这样化作泡影了吧,相信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人每年都愿意娶她一次了。其实她的要求很简单,只想天天陪在他身边就行,但这也成为了奢侈,不是吗?她垂着头,任泪如雨下,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句:“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他已经下葬了。”阮妈妈无奈地说。
“为什么要这样匆匆下葬?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你们竟然不要我见他最后一面……”丝语扑倒在床上,哭得昏天暗地。
阮妈妈和齐叔,也是泪流满面,这个时候,安慰或许也是徒劳吧,谁也不会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子,婚礼不成,却是葬礼。
哭累了,丝语终于坐起身来,浑噩的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红肿、干涩的眼睛,木讷地望着窗外。她记得,每一次住院,他总会在身边悉心照顾,但是这次,他失约了,他不能再留在身边照顾自己了。
阮妈妈理顺女儿的长发:“女儿,别哭了,你们这一出事,曦儿也整天哭嚷着,在这样下去,你不只失去了丈夫,你还会失去女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曦儿身子骨比你还弱。”
曦儿在哭?她是不是也知道爸爸离开了,她还那么小,也知道伤心吗?那瑜嘉和紫函不是更伤心?她抹了一把泪,问:“紫函和瑜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至少他们比你多伤心五天。”阮妈妈的话,一语惊醒丝语,她应该难过,可是活下来的人不只是她,他们也会同样的难过。
“妈,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丝语说着,吸了吸鼻子,死亡固然可怕,令人伤心断肠,但更艰苦的是以后没有他的日子。
殉情吗?她也想,可是死了虽然能解决自己的痛苦,但活下来的呢?曦儿怎么办?瑜嘉怎么办?还有紫函,还有程家、苏家。她突然觉得他好自私,居然狠心留下她独自面对那么多的问题……
她曾经在他面前说过,如果有一天真的没有了他,她会坚强地支撑这个家的,可是现在,她瘦削的肩,承担得了那样的重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