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这是家黑店
星际历276年
新启星地下大通道第二地层空间
机械之城“诺亚”北区对外贸易交易市场
10月7日14:40
此时已经过了午餐时间，这家至少有二十年历史的酒馆还未到生意真正兴旺的时刻，空旷的大堂里面只有两个桌子上有人。
那些人显然在此用过了午餐，桌面上的餐具已经收拾干净，只留下几个水杯。
有一桌客人正在聊天，有一桌客人正在打牌，都在消磨着时间。
这时，酒馆门口进来一人，在此刻相对安静的环境里颇为引人注意。
这人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工作服，属于诺亚城内物流公司常见的工装。普通的服装下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位身材高挑年轻健康的女性。
在诺亚，很少有女性从事货运工作。留意她的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进来后先环视了一圈酒馆四周，然后才径直往柜台走去，就在这几秒种的停顿功夫，留意着这位黑色长发女子的男性大多打消了搭讪的念头。
漂亮虽是漂亮，但气场过于强大，不像是随便能招惹的对象，尤其是此时她面带怒意，周身气势更加让人敬而远之。
柜台的女招待员说着欢迎光临，面部戴着的透明眼罩闪烁光线，当生物激光扫描过客人面部之后，内屏幕上出现了该名客户的信息。
袁欣然，女，理想城物流师，二级客户。
验证通过。女招待员引导着客户进入大厅后方的办公室，隔绝了外界的好奇目光。
这位叫做袁欣然的物流师一进办公室，抬手便在门上贴上圆形金属片，随即关上了门，反手上了锁。
如此古怪的动作立即引来了女招待的警觉，可惜她还未动作，便被一脚踢中了脖子。
女招待被踢得飞出几米，滚倒在地，抽搐了几下后不再动弹。
此时，房间里站立的人只有两个。
站在豪华办公桌后的男人望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呆楞了。
“X708，立即报警。”他颤抖着摸索着抽屉，冲着倒在地上的女招待叫喊。
袁欣然上前，一脚将厚实的办公桌踢出五六米远。
桌脚滑过地面，发出长长的刺耳摩擦声，撞在墙壁上发出通的一响。
倒在地上的女招待员脖颈已断，从破裂的皮肤里面流出奶白色的液体，几根半透明的神经线露了出来，但她依然还留有意识，从喉咙里发出有些失真的电音。
“很抱歉，讯号无法发出，屋内存在强力干扰器，现在进行第七次尝试。”
这名女招待员是诺亚城内常见的服务型生化人。
袁欣然蹲了下来，动作轻柔地将生化人的脖颈摆正，语气温和。
“不用再尝试了，我的干扰器可以阻隔战斗型生化人的信号，把能量留给自己修复身体吧。”
袁欣然安放好生化人，站起来面对男人，声音冷淡，态度截然不同。
“在这个房间里，所有设备的信号都被我屏蔽了，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谈话空间。”
靠着墙壁站立的中年男人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他发觉自己在冒冷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袁小姐，到底发生了……”
话还未说完，他的领子便被提了起来，矮胖的身体顿时被提得离了地。
袁欣然的手臂非常稳，完全看不出举起的是比她重上许多的男人。她把男人提着放在椅子上，让他坐好，还用手理了理被她拽乱的领子。
“我不喜欢怀疑别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好骗，这次我订的7吨红酒是怎么回事？”
男人心中一惊，正想站起来辩解，他的肩膀被重重一压，感觉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般的疼痛，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袁欣然止住男人起身的动作，顺手拽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我反对暴力，这是交涉失败后才用的办法。这次如果不是你把我坑惨了，我也不会亲自过来。你在做之前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袁欣然轻笑了声，一脚踢向男人所坐的椅子。
椅子带着男人直撞上墙。男人被撞得眼前一黑。
袁欣然捞起快要滑倒在地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我们也算合作过几次，我信任你，不去一瓶瓶检测，你倒好，这次居然敢在酒里掺假。你以为事后不认账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这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矮胖男人的脸色由红转白，像是心虚，挣扎的动作小了许多。
袁欣然一把丢下男人。男人瘫在椅子上闷声咳嗽。
袁欣然拿出早已备好的一套仪器套在男人身上，点了点位于心脏位置的圆形金属。
“我不喜欢兜圈子，让我们节省时间办完这件事。这玩意会检测你的体征，发现撒谎它就电你。来，告诉我你造假的理由。因为比起损失，我更加好奇的是，你这家店也不只是开了三五年，你以后不再和外城做生意了不成？”
酒馆老板继续保持沉默。
袁欣然交叠着双腿，耸了耸肩。
“从法律上来讲，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毕竟你属于非法经营，我属于非法运营，我们两个城邦的法律皆不适用。来之前我想过拆了你的酒馆，但现在看到你，我觉得这样做并不解气。”
酒馆老板一听自己维持生计的老巢可能受损，立即急了。
“这是误会，我没有在酒里面……嗷！”他解释刚说到一半，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呼出声。
袁欣然摇了摇头。
“我说过，它会电你，而且电量会越来越强。既然这里的法律管不到我们，那么我对你仓库的货做了什么，保险理赔也没用。我想这个损失你一定不愿自行承担。”
“等等，我，我可以解释……”酒馆老板的声音都抖了。
袁欣然弯起嘴角，轻拍了下手。
“好，那我就听听你的理由，然后再考虑该怎么办。说吧。为什么这次给我的酒里会掺合成剂？”
她点了点男人胸口的金属片，“想撒谎请随意，下次的电量会放大三倍。”
有了之前的惨痛教训，酒馆老板不敢隐瞒，坦白了这次造假事件的原委。
原来在十日前，诺亚城的物流协会以非公开的方式通知了所有进行对外贸易的货商，不得再出口大批量的货物。限制期限和限制原因都没有写明，只说一旦发现罚以重金。
这家酒馆老板并不是具有运营出口货物资质的货商，他从同行那里收到了通知，发现受此影响，进货渠道的货量也有了限制。偏偏这个时候来自理想城的老客户袁欣然突然发来订单，要订购7顿的酒类饮料。
在诺亚物流协会的清单列表里，酒类饮料的出口不得超出五吨。
对于这家酒馆的老板来说，他本来就是非法从事对外出口的勾当，加上这位客户走的也不是非正式运营通道，于是当时没想太多依然接下了订单。但事后一想，又觉得物流协会这次非正式通告过于古怪，加上诺亚与理想城十几年前打过仗，这几年两个城邦间的贸易还未完全放开，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后怕，索性为自己留了条退路，在账面上批出去5吨货，然后往一部分酒里面加了有酒精合成剂的水，变成了7吨。
他推算袁欣然会急着赶回理想城参加庆典，不会每瓶酒都会用仪器检查。一年一度的庆典在即，这批酒很快就会被消耗掉，单凭平民的舌头根本发现不了问题。唯一的区别就是红酒里营养物质的大量缺失，品质从A降为C。
一般来说这些物流师都是公款报销采购金额，不会那么较真，没想到过了几天，这个袁欣然居然跑回来算账了。
酒馆老板心里暗呼倒霉，嘴上把发出莫名通告的物流协会骂了个遍，辩解着自己是个小老百姓，这次接下订单已经是在顶风作案，再传出去他以后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袁欣然似乎接受了解释，她听完老板的解释后，把老板身上缠得弯弯绕绕的仪器解了下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在你的立场，安全的确比财产和信誉更重要。至少你没有直接拒绝我的订单。这点我要谢谢你。”
酒馆老板点头哈腰表示不敢当。
“只不过，我付了七吨的酒钱，你给我五吨的货，还有两吨你用掺了合成剂的假酒来打发我，这就不合规矩了。”袁欣然话锋一转。
“是，是，都是我胆小怕事，我马上把钱退给你。”酒馆老板虽然肉痛，也不得不在心里计算该退多少以表诚意。
袁欣然摆了摆手，掏出来一张卡放在老板手中。
“钱就不用退了，你再给我准备3顿咖啡豆。这是新的金融芯卡，里面的钱加上你欠我的，足够付清账款。这是来自诺亚的公民账户，你不用再担心超出限度。我要品质纯正A货，不要拿次品来糊弄我。”
“可这个时候……”
“我知道这段时间货源紧张，我给你调配时间。等你批好了订单，我再去北郊的仓库拿货。”
酒馆老板犹犹豫豫不想收卡。
袁欣然递出去的手没有收回。
“如果你还有什么困难，请务必告诉我。”
诺亚公民的金融卡在袁欣然的手指间固执地停留着。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袁欣然面带微笑，等待着老板的回应。
酒馆老板愁眉苦脸地收下卡。
袁欣然态度自若地握了握老板的手。
“非常感谢你，合作愉快。”
酒馆老板回握了握，有气无力地说要找朋友帮忙调动库存。
“我在外面等你，批好订单告诉我一声，那就不打搅你工作了，再见。”
袁欣然利索告辞。走之前，她拿下墙上的干扰器，打开门，轻轻关上。
酒馆老板擦了擦头上的汗，往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他走到躺在地上的女招待员跟前，用力踩了几脚女招待员的胸口。
“蠢货，赶快给我起来！”
更多奶白色的液体从生化人破裂的脖颈处流了出来，电子声从喉咙处发出。
“恢复进度75%，暂时无法为您提供服务。很抱歉，请耐心等待。”
女招待员眨了眨美丽的眼睛，身体微微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