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的恶鬼一直是家里人的一块心病,虽然这六年来并没有出什么大的意外,但是经常做噩梦半夜大吵大叫总让人既心烦又担忧,听说我身上的恶鬼没有了,全家人都很高兴,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只有二叔不敢大意,除了再三嘱咐我骨牙一定不能摘下来,接下来的两天更是寸步不离的和我在一起,生怕出什么变故。
也许是意料到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二叔就带我去了大坳山里刘叔家,两人是无话不谈的老友,二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我身上恶鬼已除的事情告诉他,刘叔自是不信,非要亲自检查,被他一套推骨揉捏下来,我的身子感觉都散了。
检查了一番之后,刘叔确信我身上的恶鬼已除,又兴致勃勃地和二叔闲聊起来,我被晾在一边觉得无趣,便自己去院子里玩起了泥巴。
时间渐渐过了晌午,太阳爬上头顶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一手遮头一手拿土圆子在地上滚肉丸,突然感觉被一片阴影笼罩住我,不由抬起头看,被太阳晃了眼看不清那人模样。
那人在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很吃惊的蹲下身,拿一根食指点在我额头,口中自言自语道:“怪哉,天生缺一魄,气魄里还躲藏着一条残魂。”
随后他发现我戴在脖子上的骨牙,毫不客气的打量起来:“这是...?镇山符。”那人发现了骨牙上的符文,却一时难以分辨骨牙的来历,便把骨牙握在手心闭上眼睛感受。
忽然那人身体一震,松开手“腾”地站起身来很震惊的说了一句:“好强的妖力!”
“外面是谁?”
二叔和刘叔在屋里听得声音,连忙赶了出来,见了那人二叔也是一惊:“伯阳先生,你怎么来了?”
“伯阳先生?”刘叔似乎对来人很惊讶。
我也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身高还不及他腰部,伯阳先生身高体魁,长着一张国字脸,脸色古铜,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下颚留着一络黑硬的胡须,只是头发已经雪白,穿着一身灰色长衫,站在那里给我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哼。”伯阳先生也不答话,只是斜着眼哼了一声。
二叔略感尴尬,却还是陪笑道:“先生里面请,不知先生驾临,职下有失远迎。”
“职下?你现在还敢说你是职下?”伯阳先生感觉自己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边朝屋里走边说道:“你要是不知道我要来,干嘛不在家里,非要躲到这里来。”
“伯阳先生说笑了。”二叔跟在伯阳先生屁股后面赔笑,悄悄朝刘叔做手势,示意他不要跟进去。
伯阳先生明明脸是朝前的,但是后脑勺好像看到了刘叔的小动作,转过头来打量了刘叔一眼,声音骤然变冷:“让他进来,我正好也想见见这位你们羊古乡的新任鬼差。”
“新任鬼差?”二叔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既然伯阳先生已经知道我交出鬼差令的事我也就不狡辩了。”
刘叔说完停了一下,见伯阳先生自顾自进屋坐在首座上面,并不接话,便又接着说道:“以您和刘叔的交情,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让刘叔来做羊古乡的鬼差,确实是不二之选。”
伯阳先生听了这话猛地一拍桌子:“交情?我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有交情了。”
“啊?”二叔和刘叔跟着进了屋,听到这话二叔非常吃惊:“您和刘叔不是多年的好友吗?”
前几天刘叔和二叔闲聊的时候说自己和宝庆县的鬼监伯阳先生是好友,还说从他那里借了本奇书《阴阳考》,怎么到了伯阳先生这里就没这回事了?
伯阳先生却懒得计较这么多,盯着刘叔说道:“秦广王和楚江王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双方明争暗斗了多年,只要是按着规矩来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羊古乡既然是双方的交界,这次你们取得鬼差令的方法也不算逾规,那么羊古乡便是你们楚江王的地界,以后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不会插手。”
伯阳先生表面上说得轻松,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气”压迫刘叔,他话说完也就把“气”给散了,刘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作揖道:“那就多谢鬼监大人。”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和刘楚说。”伯阳先生手一拂将刘叔推得后退了几步,刘叔不敢怠慢,连忙退了出去,并识趣的把大门关了起来。
“鬼差的规矩当年你就知道,如今你既然丢了鬼差令,我要把你的魂魄抽出来送到鬼狱关押十年,你有什么话说?”
二叔早就知道这种结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伯阳先生话既出口,二叔也不反驳,直视着伯阳先生的眼睛说道:“我想试一试...。”
“很好。”
屋里传来剧烈的打斗声,杯碗摔碎声,桌椅折断声,时而火光一闪,时而紫气咋现,气浪翻涌,碎屑纷飞。
突然,时间好像静止了一刹,烈日当空的天气忽然风起云涌,一团乌云猛然压下山头,山坳里白日变黑夜,阴风阵起,气温陡降!
异象只持续了一下,只听屋里传来伯阳现身浑厚的声音:“很好,你居然摸到了阴阳转化的边,给我破!”
一股粗如圆柱的紫气冲破屋顶,强烈的气浪挤压得木质门墙咔擦作响,轰然一声倒塌,房屋之内,伯阳现身笔直站立,周身紫气缭绕,二叔倒在他脚下昏迷不醒。
刘叔整个人都吓呆了,我也被突然倒塌的房子弄得楞在那里。
伯阳先生扶起二叔走到刘叔面前,刘叔连忙把二叔接过来撑住,伯阳现身点了点头:“帮我把他送回去,告诉他家里人刘楚会昏迷十年,十年后就会醒来。”
说完他走到我面前想牵我的手,我最怕的就是陌生人这样做,吓得连连后退,伯阳先生眼一瞪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提起来夹在腋下,完全不理会我的挣扎:“还有,告诉他的父母,孩子我带走了,让他们不用担心,十年以后我保证这孩子会健健康康的回来。”
刘叔唯唯诺诺应了,丝毫不敢反驳,伯阳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山坳外走去:“你记住,刘家世代为鬼差,十年之后,鬼差令必定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