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着的岁月不断流过，行至尽头，浮华人生，到此终结。苦痛的事实引出了心中无数的酸楚，让人如何可以孜然于一身。
与这个大牢还真是有缘分，进宫许久，半数日子都仿佛是在这里面度过的。那唯一可以连接到外面的小窗口处有着无数浮起又落下的细小尘埃，还未得晨曦的天儿只是一片黑压压的。靠在角落里，寒冷的天气让虞月瑶不自觉缩起了身子。
如是，孤寂。
凤栖宫内轻烟起，上好的碳在炉子里烧的正旺盛，带着点点红光让偌大的行宫变得暖和。皇后还未除衣卸妆，椅坐在了贵妃榻上，甚是悠哉。
“娘娘，夜深了还不睡下么？”秋墨拿了件暖毯给皇后盖上，如今已是丑时，外面静悄悄的。
“不急。”皇后像是无甚睡意一般，由着宫女们捏捏按按手脚。微阖眼帘，不语。
“奴婢萧婉辞参见皇后娘娘。”身穿白色斗篷的佳人脱下了宽松的衣帽，身上还有着些许落雪想来是赶来之际未曾有时间将其抖落。徐徐跪下，脸带款款笑意。
“就快除夕了，一年内的晦气也都该除去了是吧，婉辞。”皇后未有抬眼，只是换了个边儿继续着慵懒的气息。
“是的，娘娘。就连上天也在帮着娘娘呢。”萧婉辞缓缓起身，得了皇后的示意，秋墨立刻摆了张椅子出来给萧婉辞坐下，还斟了杯热茶奉上。
“哦？”抬了抬眼，皇后的唇角边多了丝冷然的笑意。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老天便派人把那些一直作恶的可恶之人给收了咯。”柔荑轻抬起，嫩白的肌肤暴露在了空气中，举起茶盏，轻抿入口。
“错了婉辞，作恶之人可是无法登天的。”由婢女扶着起身，皇后的声音沉敛稳重。
“是，瞧奴婢这张嘴。皇上可是下令了，三日后问斩，株连一家呢。”特意加重了后面的五个字，萧婉辞放下茶盏只觉唇齿留香。
“那虞贵人呢。”有了一丝喜意于心头，柳眉也扬起了个小弧度。
“皇上念其是妃，便无牵连。只是恐怕再无见到天日之时了呢。”咯咯笑着，萧婉辞是很完美的利用了虞月嬛，但是可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谁都帮不了她了。人嘛，毕竟还是要懂得趋炎附势的。
“这样那便不管她了，反正她也一直不招皇上待见。”摆了摆手，皇后似乎对一切都很胸有成竹。
“娘娘圣明。”颔首附和。
“等了那么久，总算是除掉她了。本宫也可安心过个好年了。”皇后舒展了一下双手，多少有些倦意爬上了容颜。
“还有三日呢，娘娘可别松懈了。”掩嘴轻笑，丝绢上的点点落梅绣的栩栩如生。
“迟早的事儿，本宫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倒是那个贤妃，仗着三皇子立下战功倒是开始不安分了。”凤眸微眯，多了丝狡黠的意思。
“贤妃娘娘一直眷宠不断，加上三皇子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娘娘还是…”皇后的心不大，能容之人也不多，这倒是让萧婉辞有点儿顾忌。
“行了，本宫知道你与三皇子的事情。待虞氏一家的事情解决了，本宫便随了你的意算是给你一直忠心于本宫的奖励。”扬起下巴，带了些不明因素哼笑了一声，似有讥讽之意。
“那奴婢便先谢过娘娘美意了。”萧婉辞岂有听不出的道理，但还是无视之，跪下叩谢。
“退下吧。”转身由着秋墨扶入内殿。
“奴婢告退。”
冬风可解人意，碎雨碎梦碎人心。辗转反侧，终是难眠。
“王爷，睡不着吗？”楚兮凝被身旁之人下床的声音吵醒了，方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如今更是疲惫不止。
“吵着你了吗？”陆子贤并无一丝睡意，但是面容却是泛起憔悴之意。回到床边，搂住了楚兮凝的肩将她抱入怀中。
“没有。妾身也反复于梦魇中难以入睡。”楚兮凝靠在陆子贤怀里，心里暖洋洋的。
“是本王没有好好保护你。好在你跟孩子都没有事。”提到这个陆子贤还是心有愧疚，明和殿的事情要不是有陆子晋出手相助，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策。美人，江山。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抉择错了。
“王爷切莫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妾身跟孩儿都会好好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又有了孩子，楚兮凝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责任之大已不容得她再任性。
“你先睡吧，本王想出去走走。”微微一笑，将楚兮凝身子放下，在为她盖好被子。
“别太晚了，明日还要早朝。”楚兮凝握住了陆子贤的手，轻轻一拍。
意绵绵，谁葱指纤纤，素拨相思弦。月于中天，黯淡浮云。年华有限，如何盼得千载相逢。手执玉箫，吹奏那一生一世念。冷风流离，还是否有归期。还记得，与佳人一曲。歌遍几夜风花雪月，却始终无法让红线牵连。到最后，就连记忆也要支离破碎。其实他不愿，但无奈早已有初衷。成大事者，总得有所牺牲。只是，这种感觉，真的很难收。
“王爷月下独奏，岂不寂寞？”萧婉辞飞身而进，依旧白色斗篷于身，好似落入人间的仙子。
“好一个萧婉辞，好一个廖如歌。借着这月光，我倒是可以看清你。”放下玉箫，歌曲停止了，时间似乎也跟着淡漠。
“王爷说笑了。”福了个身，笑意不减。
“你这步棋，下的可真妙。居然，也算计到了本王的头上。”陆子贤坐在回转长廊之上，目光没有落在萧婉辞的身上而是望着漆黑的天边。
“但奴婢还不是输了，家毁人亡呢。”萧婉辞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本以为胜券在握，待迦蛮打胜之后便可携得陆子晋而去。但没想到，输了。不过，却也借此扳倒了虞月瑶。算是可喜，还是可悲。
“你果真，爱上三弟了？为了他，你居然要背叛我。”轻轻然起身，踱步于萧婉辞身边，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奴婢不敢。”萧婉辞的心一慌，但是目光还是坚定。
“你不敢？你就连本王也利用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好个迦蛮人，好个倾艳楼，都是你迦蛮的据点就等着三弟不着计，然后本王落网了是吗。你倒是很懂人心，很善伪装呢。”狠狠甩开手，震怒的脸上已不见之前憔悴。
“如今已无迦蛮，奴婢必定只会死死效忠王爷！”一惊，整个身子一个不稳撞在了红漆木柱子上，但是立马起身。她现在可不能失去陆子贤这么个靠山，因为这个靠山知道的太多。而且最有权力的，还是他。
“你这话，会不会说的有点儿晚了？皇宫被你搅得鸡犬不宁，本王似乎记得只要你去勾引三弟而已并没有让你弄得满城风雨。如今居然还害得虞将军一家人头落地，你好大本事。敬贤王府并不是很大，哪还能留得住你这么一尊大佛。”憋着一口气于心中无处发泄，陆子贤此时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
“王爷若是有心不留奴婢，那为何不把手中之信交给皇上？那么虞月瑶一家就可平安无事了。”萧婉辞其实也是在赌，在赌陆子贤的野心。
“你是在试探本王？”眉毛一挑，没错，他还是要利用萧婉辞。他还是过不了自己野心的那一关，捡着初衷当借口。其实，人的野心真的是无法得到满足的。
“奴婢不敢。”萧婉辞低低一笑，跪在了地上。
“你在后宫的事情本王不管，实话告诉你，月儿的事情本王很恼怒。但是你还不能死，你还没有成功掌控三弟的心。多亏你的过河拆桥让三弟现在直接封王，更是有了军权。虽然母妃被封贵妃，本王也得封更重军权。但是父皇似乎还是偏于三弟，本王可不想再等那么久了。”也不想再有谁，牺牲了。虞月瑶的事情，他无法插手。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徒留感伤。他也不可以做什么，毕竟，家里还有个楚兮凝。怀胎三月，一直侍奉于自己左右。自己又怎好负她，而且丞相的势力现在在镇国大将军一家落入颓势的时候更上一层楼了，对自己有利无害。
“奴婢定当努力，如今少了虞月瑶这个障碍，奴婢定会尽快取得三皇子的心。”萧婉辞放下了心，拭去唇边的血，露出一笑。
“兜兜转转，岁月悠悠然而过。本王对你，已经没有了信任。你与迦蛮人的通信还在本王的手里，所以，你最好给本王放机灵点。”背过身去，独自面对清冷的月亮。过去那么久了，其实他让萧婉辞做的事情很简单。但是，目的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物事总会人非，感情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它的不断衍变，就证明事情在不断的复杂。
“请王爷放心。”萧婉辞心里一紧，低下了头。
“退下吧。”
“是。”
人影消失，独留空城尽守。走到最后，龙袍一件，城池几座，人民万千，权力无限。但是，他却失去了最重要的心。这就是，代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