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重言听清了是天乾的声音,猛地一下愰过了神来,才发觉原来自己方才是在做梦,之所以感觉那在扁舟之中晃荡是因为天乾当时正在想方设法摇醒他。
“怎么了,天乾哥大哥。”韩重言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天乾一副十分谨慎的样子,便才用含糊不清的言语问起天乾来。
“我总觉得此处十分诡异,只怕今晚是要出事,恐不再适宜久留。”天乾低声答道,生怕引起半分响动。
“这是为何啊,这家婆婆不是收留我们了么?”韩重言十分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有一种不详的预兆,你还是莫要多问了,事不宜迟,你速速与我星夜启程,连夜赶往泾阳。”天乾不容韩重言多说,便一把背起他来,随手抓过身边的行李,便从窗外飞身而出,直奔山间密林而去。
可是哪里知道刚走了几百米,便听得山林之间一阵诡异的笑声从四周浮荡而来,那声音若幽若寒,只听得人心中丝丝发凉。天乾一听此声,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此刻想全身而退只怕是也难了。
天乾立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俯身倾听这周围的一切响动,只觉得那密林之间有个人影在飘来飘去,但是那影子却闪的疾快,只一阵划过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再听过去,便又是一阵同样诡异的笑声,再就是一个人影破空而过,却不留下半点痕迹。天乾知道,有如此可怕的笑声和来去自如的移形换影功的,便只有南凰祝融了。
他轻轻地放下背上的韩重言,只用一个手指立在双唇之间,示意他不要发出半点声响,韩重言会意似的点了点头。待安顿好韩重言之后,天乾一个飞身而出,也便消散在了这枯冷斑驳的密林之间。
“出来吧,重黎。”天乾栖身而立在空地之上,一声坚定的言语朝那半空之中喊话道。
只待他话音刚落,一个笑声便随即从那树影之间划了过来,随那笑声一起而出的身影,却是个妖媚多姿的女子,那女子生的烈焰红唇,面里泛出红晕之色,不禁有些惹人眼帘,只是眉宇之间散露出一股极寒的杀气,此人正如天乾所料,是南凰祝融无疑。
“猜的可真准,”重黎一阵妖艳的漫笑,略显的有几分挑逗之意,她只缓身移步至天乾跟前,嘴角微微上扬,慢声细语道,“想不到你还是如此对本座的本名念念不忘。”
“哼哼,你少自作多情了,这四下里既有如此诡异浪荡的笑声又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杀气之人,除了你南凰之外,还有何人?”天乾只是一阵漫不经意地作答,却未将其放在心上。他之所以如此冷漠,是因为他亲眼所见眼前这位看似美艳的蛇蝎恶女,是如何将韩家上上下下一个不留地化为灰烬的,如此凶残的南凰祝融,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姐尹水寒了。
“你这是冷嘲我呢,还是夸赞我?”想不到重黎却更加不在意,只是已然笑容可掬道。通过几次的交手,对这个曾经对她几度手下留情之人,她倒是生了些兴致,变得有些感兴趣了。
此时此刻,天乾哪里有心思与她多作纠缠,他这么快便被重黎盯上,料想自己早已暴露了自己的踪迹,而且那投宿的农家恐怕也早就是设计好的陷阱。再加上身在暗处的韩重言时刻都有暴露的危险,他不断地与重黎不断地发话无非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全身心地应对她。
“南凰祝融,你既然已经来了,必然不会轻易就此罢手,出手吧。”天乾不再愿意多说赘言,只随手展开了天罡凌云扇,随时准备接招了。
重黎倒是也丝毫不着急,只是斜视了一眼天乾,缓声而道:“天乾,你对我相夫氏的杀手行事作风倒是了如指掌,只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原名好听一些。”
“哼,对你这般歹毒之辈我又岂能不知,我看你还是少些轻佻之言,亮出你杀人无形的融火术来,让我看看你今日能不能留的住我!”天乾说罢,弹指之间一股气劲已然迸发而出,两道凌厉寒光直从天罡凌云扇中闪了出来。
重黎一看情势不妙,天乾这是要先下手为强,随即便脚下一个移步,真气自涌泉穴往太冲穴而上,直避开了天乾这一招二龙正水。可她哪里知道,这二龙正水本不是什么取人性命的杀招,不过是在外功上虚晃一枪,而真正发挥它内劲的威力。两道落日凌云镖纷纷散开便是要形成两股前后夹击的屏障,将重黎拦在其中,好让天乾尽快脱身带那韩重言离开。
不过重黎哪有那么容易便被轻易锁在其中,她的融火术本就无坚不摧,而且所包含烈焰之浪十分凶猛,那两道由落日凌云镖形成的屏障很快便被重黎的万道火蛇死死缠绕了起来。
天乾早就知道重黎会用融火术来对付他的封锁,他也深知融火术的威力十分惊人,即便是自己的八道落日镖齐上,再配合天罡扇布上的星罗阵,也恐怕难以相克。他之所以要如此出招,跟重黎深拼内力,是因为两天之前他的落日凌云镖曾重创了重黎的内功修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她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所以只要以内力相拼,重黎必然元气不支,到时候再见势收官,必然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重黎一看天乾不肯就此收手,要以落日凌云镖所传递的内劲相拼,也立刻知道了他此举的用意,可她不但不就此退避,反而嘴角无意之间冷射出一丝奸笑,随即便气运丹田,而后至左臂中府、云门而出,直把全部的内力使了上去。
天乾见重黎已然耗上了自己的全部内力,以为重黎已然中计,随即便要施展出自己的内力,抵挡住这一波冲击,那么重黎便会再遭重创。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真气刚刚从腹间太乙、天枢穴而生,便如同乏了气力的蛮牛,怎么也提不上气劲来。难道自己的内力已然被什么东西瓦解?天乾心中一怔,不由得一阵慌乱,可此时若是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只有收起之前的真气硬生生地接下重黎这一招了。
果然,天乾以气乏之力接重黎全身之气劲,顿时“嘭”的一阵撞击声四溢,落日凌云镖所编织的屏障瞬间便被震散了开来,而天乾便也被震退了十几步远。天乾以血肉之躯受此内劲的冲击,顿时五脏之间如同被翻了根底,一阵气血上涌,直入深喉。
“你…你使毒…”天乾五脏受到重黎全力一击,已然按捺不住自己翻涌而上的污血,直从嘴角之间连连迸出,而他也只能喘着粗气说道。
“啊哈哈哈…”哪知那重黎猛然仰天狂笑,冷着嗓子对天乾说道,“天乾,你对我相夫氏一派的杀手行事作风已是了如指掌,我又岂会明知故犯呢?”
“哼,南凰祝融的易容术果然天下无双,即便我再怎么小心谨慎,还是难逃厄运,那山野密林之间的老阿婆定是你易容所扮吧?”天乾中了药毒,此刻突然想起先前那诡异的老妪,才自知是中了重黎的陷阱,不过他不明白的是无论自己怎么试探,却依然看不出那老妪半点破绽来。
“天乾,你行事一向谨慎,我又岂会冒险易容一试?需知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易容术,再精妙的易容也会露出破绽,只有真人真容才不会出现破绽,而此次你恰恰是败给了你自己的谨慎多疑。”
“此话何意?难道这不是你所布的局?”天乾几乎不敢相信是这样的一个原委。
重黎此刻已是稳占上风,所以她不紧不慢地收起了自己的烈焰红绫,才缓缓而道:“自然不是。我料你此番孤身而入这深山密林,本就信不过任何人,再加上那位老阿婆丧父失子,独自一人在这深山野林之中隐居多年,丧失了她原本的性情,变得孤僻冷漠,所以说话行事才会面无表情。这原本是真的情境却只会让你更加多疑,所以你不得不步步为营,以至于你自己中了自己下的毒都不知道。”
“我自己给自己下的毒??”天乾听了重黎此话,则更加吃惊道。
“你还记得上次在韩氏宅邸之时,你我那一战吗?”重黎轻轻撩起手中的烈焰红绫,转身对天乾而道,“你的天罡正水扇内骨乃金丝鹤羽所制,即便是我的烈焰红绫也奈何不得,可你却不知,当时我的百烈融火术和你的天罡网相交错,金丝鹤羽虽没有被烈焰熔炼,但是却沾染了烈焰的火毒。这火毒本来倒是亦无大碍,可它只要溶解到阴冷之中,便能成为化解人内力的奇毒。这种奇毒若是对一个不会武功之人,却没有半点伤害,可若是碰上内功极深之人,便会出奇制敌。金丝鹤羽虽可验奇门百毒,但却辨识不了这种无形之毒。天乾你又是个行事谨慎之人,多疑的你必然会拿金丝鹤羽去查验你所食的任何食物,其中自然会包括这荒野之中的野果,所以你一旦服食,那么火毒便会慢慢开始在你体内蔓延,只要你再次施展内力,它便可发挥它的威力,瞬间化解你聚集的内力,让你防不胜防,而我唯一要做的,只需要在此等候你的出现。”
重黎在吐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故意拖长了音调,她这是要告诉天乾,此刻的天乾不过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好精妙的布局,想不到我千算万算,最终却栽在了自己的手里,真是可笑至极…”天乾一番苦笑,随即又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于是他便漫无表情道,“那你打算拿我如何?”
“天乾,我也是奉命行事,如果你能把韩非的独子韩重言交出来,那念在你我旧识的份上,我亦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再说那韩重言与你并无半点渊源,你不必为他枉送了性命。”重黎缓缓收起手中的烈焰红绫,放慢了言语好生劝道。
天乾只从嘴角边闪过一丝笑容,随即夹杂着淡然与怀疑道:“哦?那我岂不是要多谢于你?”正当他吐出这番淡然之语时,心中亦早已有了定性,随即他又牵过手中的金丝鹤羽,食指稍稍划过中指,便早已再次布下天罗地网。原来方才正当他发觉自己内力已被封在太乙、天枢之内时,便知此番过招必然招败,形势已是不可逆转,而多年敏锐的神经立刻让他再次从脑海里翻腾起另外一计。此刻想用内力胜过重黎已是不可能了,唯有拼尽全力用外功封住重黎,依靠天罡凌云扇的六六三十六番变阵来困住重黎,而这一点,却恰恰是此刻得意忘形的重黎所没有料到的。
“重黎,你方才为了震伤我的七经六脉,已然耗尽了你最后的内力,你这只南凰现在也不过是只拔了爪牙的秃凰罢了,你又有何好得意的,即便我现在内力尽失,对敌与你想必也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此刻你已深陷我所布下的天罡阵之中!”天乾忽而翻转一脸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起来,只见他手中双掌顿开,金丝鹤羽布下的天罡阵已牢牢罩住了全然不知所以的重黎,使她寸步难移。
“天乾,你!”当重黎发觉自己已是身陷囹圄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亦是又急又气,想不到自己一番好心劝说天乾,他却如此不领情面,还顺势将自己困在其中。
重黎自知自己已无法脱身,若是要强行破阵,以她目前内力尽失的状态,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若被困住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将到手的猎物又悄悄溜走,心中多有不甘。可事已至此,恐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正当她进退维谷之际,忽然这密林之中闪过一丝特殊的气味,让这个老练的猎手顿时有了新的意外收获,心中暗喜之情已是按捺不住。未等暗喜之情稍纵即逝,她忽然撩动烈焰红绫,只一招凤舞九天,企图突破天乾的天罡阵,直扑天乾而来。她这一举动,也着实让天乾有点措手不及,因为此刻她施展凤舞九天,也不过是困兽犹斗,毫无意义可言。可她既已出手,那天乾便也只能发动阵型,瞬间万道寒光交织而来,直将重黎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重黎强行破阵,那她必定将会被那万道寒光所划的粉身碎骨,所以天乾这一招天罡万爻,实则是要迫使重黎放弃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