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熙凤和贾琏回到自己的屋子,遣散了小丫头,身边只留了平儿在跟前说话,那贾琏便道:“太太这事儿做的也太绝了些,如今林妹妹父母双亡,依傍我们府上,且不说林姑父临去时拉着我的手殷殷嘱托,但就她如此可怜,我们也不该这样欺负于她,何其忍心啊!你刚才不但不帮着说话,反倒一直给我使眼色,真枉费了林妹妹平日里和你好!”
“嗳呦,听爷这话,反倒是我的不对了?”王熙凤性子好强,一向是最见不得人说她不好,贾琏这般指责,她不禁提高了声音。
平儿忙的在一边摇手,“罢了,你们都小声些,小丫头们虽去了,也难保隔墙有耳的,若传到太太耳里,难保又寻爷和奶奶的不自在,何苦来呢?要我说,奶奶也是一番好意,不也是怕爷被太太斥骂,给爷留点面子嘛?”
贾琏想想当时情景,若自己一味给黛玉说话,王夫人可不是就一顿臭骂。因此也不好意思地一笑,起身到凤姐面前道:“如此我倒该谢谢二奶奶了。”
凤姐笑着用手推他,“罢了,我也不敢承爷的情,爷是江湖豪侠,同情弱下,我也不过是欺凌人的帮凶罢了。”
“你也别得意。我就知道我一服软你准这样的,看把你能到天上去。”贾琏坐到一边,闲散地歪在炕上,顺手拈了块点心放在嘴里。平儿忙服侍着脱了靴子。
凤姐在一边沉吟着道:“你这会儿说林妹妹可怜,怎么拿这银子的时候丝毫不手软的,这会儿来做好人,只怕也没人认呢!”
“我和林妹妹去南边的时候,太太说的,若林姑父不行了,就收拾了林家的家财,依旧带了林妹妹回来,林妹妹如今年小,又是个万事不管的,且先不用让她知道,只家里给她存着,等她出嫁的时候,一并给了她做嫁妆的。我也是想着看老太太的意思,林妹妹一准给了咱家那个,虽然料到太太会做些手脚,却万万想不到她一边说林妹妹无依无靠投奔了来,一边却又用了人家全部的家当,若将来林妹妹有个好歹,我又如何能心安呢?”想到船上那个弱小的身影,贾琏不能不说是有几分亏欠的。
“且别说心安不心安,”王熙凤沉吟着,想到黛玉清冷的声音,她心中愈发突突地,觉得黛玉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万事不知的小姑娘了。“我看林妹妹好似变了,今儿她和我说话,那份清冷傲气让我都觉得有些心惊。她既说有账本子,想来所言非虚,若如此说来,其心机不下于任何人,将来……还真不好说!”
“那你说将来还能如何?”看王熙凤说的郑重,贾琏也收起了嬉笑的神态,正色问道。
“这我虽说不准,但你想老太太如今上了年纪,虽在宝玉的事情上支持林妹妹,但有太太在,太太的态度,只怕这事……难。以林妹妹的品貌,只怕……既然这事儿林妹妹知道了,太太又不听,少不得我们得去和林妹妹赔礼道歉了。”
贾琏也是聪明人,王熙凤的话他如何不懂,以黛玉的品貌,将来必是人上之人,哪怕在王府做个侧妃,只怕也是深得宠爱之人,到时候若再回头论起这家产之事,想到这里贾琏的脖子忽然觉得凉飕飕的。急忙下炕来,道:“还是你虑的是,我在扬州的时候,可是也听说皇上去了林府的,只是我当时在……呃……出去办事,也只是恍惚听说,并没有真见到。可如今银子已经到了太太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