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艳师傅传授给我的法术只有两道,在他没有传授其余的符窍给我之前,其他的法术和符咒我也修炼不来。
抱着书本和拿着毛笔字念咒成了我生活的家常便饭。
那晚拜了师以后,我就一直待在家里静心修炼,修炼之余也给三婆婆打打杂,给前来看香的客人斟茶倒水。
一个月以后,我勉强掌握了破邪指和镇煞符。可自从我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以后,左邻右舍也传来了一些流言蜚语。
“瞧,三婆子收留的那个崽都牛高马大了,连草都不会割牛也不会放,就只会在家里吃闲饭。”
“就是,我家的崽今年也和他差不多,上学回来还去村里的饭馆帮杂,赚钱回来孝敬我和他爹呢、”
我不知道那些人说这话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单纯的我心里只有一股气。我觉得别人能干的事我也可以,别家的孩子能赚钱,我也能。
于是乎,趁着三婆婆外出时,我没跟她商量,就自作主张的到村里找事情来做。
巧合的是,刚好就有一个从省城过来的戏班想要在村里招一些杂工,做一些搬搬抬抬的事,而戏班请人都是临时的,工钱没多少,大人不愿意去干,招的多半那些十三四岁,想赚些零花钱花的小孩。
我听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就朝戏班那跑了过去,刚一到戏台子时,有人就认出了我是成家村的那个傻子,不过,因为他们的奚笑,戏班的班主也听说了我的身世,觉得我可怜,就给了我一份差事,工钱一天十块,比别人多两块。
我当时乐坏了,毕竟在那个时候,大人到镇上打工,一个月的工资才六七百。一天十块,对一个孩子来说,这简直真是高到不可想象的工资。
只是,一个人要是鹤立鸡群,太过引人瞩目,就难免招来妒忌。这是我后来吃了十多年米饭才悟出的道理。
正应了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必须迎接不由分说的妒忌和复杂的人性。打工仔辛辛苦苦,说句难听的形容就是乞丐。可这江湖见不得团结,乞丐不会羡慕百万富翁,却会跑来羡慕比自己赚钱多的乞丐。
在戏班里打杂,我的工作是帮叔叔们搬竹竿,又或帮戏子们搬道具戏服,如果厨房需要人,我就过去煮饭。干的活都是下等活,但拿的工资比一般人都要高。
“神棍,哦不,成昆,你给我过来一下。”这天,我正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搬竹竿,被戏台上的常明叫了过去。
常明今年17。是戏班招募来写贴的,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我走到他身边时,他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对我说:“成昆,我肚子痛了,你快帮我顶着,我要上一趟茅厕。”
他不由分说,就将毛笔塞给了我,临走时还非常着急地叮嘱对我说:“快一点写,这开吉贴中午就要用了。写不完大小姐会骂人的。”
我一看,心想不就是在黄纸上写几个“吉”字,然后折好吗?这有什么难的,刚好这段时间画符,毛笔长进了不少。就没想太多,坐在椅子上专心的写起“吉”字来。
我担心自己写的不好,特意拿起常明写的字对照了一下。随后才展开宣纸,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一直写了几十个,还不见常明回来,而这时候,有人在我的肩膀拍了一下。
“你在写什么?”
回过头,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我身后,是老班主的女儿,大小姐冬香,也是戏班里的当家花旦。
我没注意到大小姐的脸色,还特意的举起手里的帖子,邀功似地跟她说:“大小姐,我在写开“吉”贴呢”
看了看贴上的字,端端正正,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写的这么好。我觉得大小姐肯定会夸奖我一句,谁知道迎接我的却是……
“啪”冬香大小姐莫名其妙的脸色铁青,狠狠朝我甩了一巴掌,拿着宣纸气得不行,骂我说:“你这是在写什么。”
大小姐将宣纸重重拍下桌子,又火急火燎地抓起桌面上其他的“吉”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后一把将所有宣纸揉成纸团给扔了。
她抬起手似乎想揍我,可看了看年幼地我,又强忍下了怒气,无力地对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不要再写了。”
我捂着脸,觉得很委屈,但是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小姐,我不能对她发脾气,只好将散落地上的宣纸收拾好,准备将桌子给搬走。
搬桌子的时候,我见着桌子下有一把雨伞,就拿起来朝着忙碌的大伙儿问:“大哥大姐,这是谁的伞呢,还要不要?”
“噗…… ”我听到喷水的声音,回头一看,正在休息喝水的戏哥呛住了,眼神特惊愕地看着我。不仅是戏哥,四周的所有人都是,朝我看来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我纳闷了,不回答也用不着这么瞪人吧。我转过身准备将伞递给大小姐,谁知道才刚一转身,就迎来了大小姐气急败坏地怒骂:“滚,你给我滚,去结了工钱,给我滚蛋。”
大小姐的胸膛一阵一阵地起伏,看来是被气的不行,她红着脖子吼我,声音大半个戏台的人都能听到。
连老班主也被大小姐的吼声吸引了过来,而且还特奇怪的说:“来个人,把这雨挡拿走”
我很奇怪,老班主怎么把雨伞叫做雨挡呢?这时,大小姐指着我气结得对老班主道:“爹,她把吉字封口了,还……”
“好了好了,小孩子不懂事,客人们是不会怪罪的。你就消消气,也别跟他计较了。”老班主安慰大小姐说,又挥了挥手,让戏班里的管事老孙头过来把我给领走。
“老孙,带这崽去忙乎别的吧。”年迈的老孙头连忙急跑过来,抓着的肩膀,将我拽到戏台下,一边拽,还一边无奈地指着我说:你呀你。
下到戏台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常明躲在墙后面,脸上还带着笑容。
“崽,你去帮厨房煮饭吧,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出来了。”老孙头将我领到了后院。
可是我想整个明白,想知道我到底哪里错了,就拽着老孙头不让他走,问他:我有做错的地方吗?大小姐干什么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这崽,差点惹了大祸了,亏你还当没事似的。要在班主年轻的时候,你早被戏班里的人用扫帚撵走了。”老孙头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抽了几口烟筒后说:“不过嘛,这也不怪你,你不懂这些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戏班唱戏还有规矩?”
“当然有了,天地有禁忌,各行有规矩。”老孙头笑眯眯地说:“干戏班的,吃八方饭,这规矩自然少不了。你知道,你犯了什么规矩不。”
我摇了摇头,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老孙头点了点我的头说:“你犯的最大一个规矩,就是将吉字封口了。戏班靠的是用嘴唱,你将吉字封口了,这不是诅咒大伙儿有口难开嘛?
我再问:那雨伞呢?为什么我一说雨伞,大小姐就好像要吃人似的。
“你个小王八崽子,雨伞的伞不就是“散”的意思?你还敢再说,是欠揍了不” 老孙头抬了抬手,吓唬我道。
我心说,这不就两字吗?至于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后来,听老孙头给我说了两个故事后,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错了。
老孙头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民国,在民国时有一个名角儿,在老上海很出名,很多军阀大官都喜欢点名听她唱戏,要是听不到,当官的就会耍横。
一次,一个浙江的都督来到上海,点名了要请这名角儿唱戏。就在戏班准备开演的当晚,天下起了很大的暴雨。名角儿冒着大雨赶到******的戏棚子,坐下来说踹气说:“ 我先歇歇,冒着雨赶过来浑身湿漉漉的,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那戏班班主脸色大变,刚指责了一句:呸口水重新说过。谁知道这话刚一说完,耳边便传来一声巨响,竹竿搭建起的戏棚忽然散开了架,篷顶和竹子压下来,将老班主和名角儿给压死了,而且戏棚压落了煤油灯,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
火灾烧掉了整个戏台,戏班里的文生,武生,一夜之间都被这场大火卷走了生命,偌大一个戏班,就因为一个散字说散就散了。
“孙爷爷有个朋友哟,十三岁的时候出来跟师傅跑堂,年纪还小不懂事,更不懂这些规矩。瞧着梁上的吉字稀奇,就偷偷拿着笔把吉字的口封了。谁料,就在开祭破台的当天晚上。站在戏台上唱戏的花旦突然昏迷倒地,掐着脖子眼睛暴突,脸红地像个煮熟的螃蟹,没过几天就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不?”老孙头瞧了我一眼,别过头去说:“他是被活活憋死的,喉咙里那口气提不上来,开不了口,鼻子没法儿透气,就憋死了。”
“你道这些禁忌是开玩笑的,孙爷爷告诉你,吉字贴就是示鬼贴,看戏的客人们就靠吉字认路。要是看到吉字封口,就以为看不成戏了,就会闹腾戏班……这鬼呀,很多时候看事都是知一半不知一半的,所以人说话也得小心翼翼,以免说到不好的被鬼曲解了意思。”老孙头抽了几口烟筒,这时又说。
我听得背脊发凉,但心里还是对这些禁忌抱着狐疑,真有这么玄吗?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有些事真的不能不信,有些禁忌不能去触犯,有些规矩,你干了这行还是得去遵守的。
开吉贴被封口的当晚,戏班就发生了一件怪事,当天晚上,三个在戏台过夜的二武生被摸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