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石?只有七天时间?”孙玉鹤听父亲说完蹦了起来。“这个时候田里颗粒无收,我到哪里去筹这么多粮草!”
孙丞相低头捋着胡子,泛白的眉毛打成了结。
“爹,皇上哪里是饶我,分明是置我于死地!”
“住口!”孙丞相怒斥。“要不是你酒后胡言乱语,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怎么会治你死罪!”
“孩儿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怎么知道会传到皇上那儿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人心难测!丞相这个位子多少人眼红,多少人虎视眈眈想把我拉下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知不知道你随口一句话可能害咱们满门抄斩!”
孙玉鹤低头不说话了。
孙丞相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也只能叹气。他何偿不知道,皇上拿这句话问罪只是一个幌子。出宫遇刺,皇上显然是怀疑到身边的人身上了,偏那么巧,他的儿子穿着刺客的衣服被抓……这么明显的陷害之举,精明如皇上自然不会上当,但他却不能不借这件事来提点他。“皇上给你机会保住命,虽说这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但也确是恩典。”
“恩典?要是孩儿筹不齐粮草,还不是死路一条!皇上表面是好心,谁知道他心里面是不是早瞧咱们不顺眼了!”
孙丞相脸涨的通红,拍案而起。“你个混帐东西!竟然还不知悔过!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哼!”孙玉鹤看也不看父亲一眼,大步迈出书房。
“你去哪?给我滚回来!”
孙玉鹤气冲冲的出了家门,想想自己遭受的冤屈一肚子怨气。他明明就是被人陷害,父亲不但不替他说话反而斥责他,实在是教人心寒。孙玉鹤沿着相府前面的大街一直往前走,行经长乐街的巷口,他停下来,忽然想起那晚遇到的女子。她说他近日有血光之灾……还真被她说中了!
孙玉鹤心情不佳,想着去喝酒解闷,就朝长乐街的方向去了。正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停在一间铺子前。他无意瞥了那么一眼,恰好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不同的是,她今日裙摆绣的是白兰。
孙玉鹤想也没想,穿过大街追上她,伸出手想要按住她的肩。“你别走!”程煜风及时格挡住他的手,没让他碰到云筝。孙玉鹤瞪他,之前并未注意到她身边的这个人。
祈云筝慢慢转过身,打量了他一番,微笑。“不知公子有何事?”
“我……”不知怎么的,对着这双含笑的眼眸,孙玉鹤一点脾气也发不起来。“那天晚上我们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你会看相?”
“略通。”
“那你说说,我的血光之灾是因何而来。”
祈云筝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之后,悠悠笑道:“公子明明就不信,又何必来问我。”
“只要你答的出来,我就信你。”
祈云筝对程煜风使个眼色,他进了旁边的茶楼去安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子请随我来。”
茶楼环境雅致,临街却十分安静。祈云筝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耐心等着泡出茶香,可孙玉鹤却没那个好心性,没多会儿他就坐不住了。
“公子的灾祸来自皇家。”
好不容易等她开了口,孙玉鹤却发起愣来。
“许是皇上命你办什么差事,办不成就要掉脑袋吧?”
“你再说说!皇上命我办什么差事!”孙玉鹤忽然激动起来。
祈云筝直视他的眼睛,淡淡说出两个字。“督粮。”
孙玉鹤蹭的一下站起来,惊的脸色都变了。“你……你怎么……”她全说对了!
孙惟庸聪明一世,却养了一个蠢儿子。祈云筝示意他坐,亲手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孙玉鹤魂不守舍的端起茶喝,不小心烫到,把茶洒了一身。祈云筝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只是笑。“公子不必这么慌张。”
“不慌张?我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公子只要把差事办成,不就性命无忧了么。”
“你说的倒轻松。秋天的时候各地府衙早就收过一次粮了,现下我到哪儿去筹粮?”
“府衙收的粮食只是应缴的税赋,还有大部分粮食留在百姓家中啊。”
孙玉鹤一怔。“你的意思是……”
“只要能避祸免灾,公子应该不吝啬出钱买粮。”
“对对!”孙玉鹤兴奋的击掌。“姑娘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就去收粮,待这件差事办完,一定重谢姑娘!”
待人走后,程煜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云姑娘,属下不明白。您设计孙玉鹤,意在离间白王和孙惟庸,事情已经依您的意思进行了,您为什么又要帮他?”
“帮他?”祈云筝品了口茶,不甚满意的扬手倒在地上。“你不了解白竞天,也不了解孙惟庸。白竞天多疑,但不蠢,孙惟庸看起来忠厚,却是老奸巨滑,他们俩这是联手演苦肉记呢。”
程煜风听得懂她的意思,却想不清楚里面的玄奥……她的意思是,白王和孙惟庸并没有中计,而是将计就计?
“白竞天很清楚,他的丞相是颗根深蒂固的大树,拔不得,因而他不是真心要杀孙玉鹤,孙惟庸善于揣度君心,不会不明白这层利害,说到底他也是有恃无恐。两个人都猜到有人在幕后操纵,当然要齐心合力把我揪出来。”
“那,我们到目前为止的行动岂不是白费了?”
祈云筝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回储秀馆已经是傍晚,青莲和小橙子见着她,心才落了地。虽然她们现在已经知道主子很厉害,而且也有一个厉害的侍卫跟着,但是她们就控制不住担心,大概是主子以前柔弱的模样太深入人心,她们怎么都没办法把弱不禁风的印象拔除掉。
“姑娘,您这一整天到哪儿去了?李嬷嬷从宫里回来了,不过她没有过来,要是她问起您去了哪儿,我们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回答呗,就不告诉她,看她敢怎么着。”小橙子凑到主子跟前,鬼灵精怪的挤眉弄眼。
祈云筝摸摸她的脑袋,幽暗的锋芒在眼底闪动。云锦这么快把人放了回来,看来是已经摸清了她的底,将要有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