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竺迩听那呼喊,若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他也就算不上是一个功勋卓著的著名将领。当下按竺迩一言不发,交代左右密切注视谷口动向之后,自策骑返回蒙军大营。
此前听闻文州宋军乘大雾弥漫之机离城突围,按竺迩担心中伏,因此只点了本部的一千亲军前来追击。以千人之力去击三千人驻守的关隘,那与送死有何区别。
待按竺迩大步踏入中军大帐之时,听闻按竺迩领军出击的末哥穆直也才刚刚起身。那末哥这年不过三旬年纪,和按竺迩本是同年,且两人相处日久又结为了安答。当下末哥打着哈哈上前笑道:“安答此去,可有斩获。”
按竺迩看了一眼神色倦怠的末哥:“不曾。”
那末哥昨日自罢战之后,就回到帐中和几个南人降将献上的美女胡混至今,那一对眼圈更是泛起了黑色。可惜古代并无熊猫眼之说,否则眼下末哥的造型自然是最佳的范本。末哥自己也听出了按竺迩话语中的怒意,当下干笑道:“哈哈,草原上有句俗话说好,只有早起的姑娘,才能采集到长生天赐予的头道特伦苏。安答今日可是起了个大早,怎么却空手而回呢。”
这按竺迩原本就心中不爽,此刻听闻末哥居然如此调笑与他,当即鼻音重重一哼道:“哼,姑娘,你眼里就只有姑娘。”
末哥听出按竺迩这是上了火,当下也不不好意思再调笑,只得谦谦的问道:“可是城中的南人跑了?”
“跑了!”按竺迩没好气的答道。
“真跑了?”末哥到没品出个味来,反倒砸砸嘴道:“若是跑了,那岂不是说,今日我军就可拿下这文州城了。”
这末哥向来就是草包一个,若不是蒙军之中需要一个血亲贵族来坐镇调度的话,恐怕阔端也不会派他领军,却叫按竺迩任帅辅佐。按竺迩听闻末哥居然有如此这般的联想力,当即也气不下去了,苦笑道:“跑是跑了,可这些南人却在阴平小道上筑起了阵垒。”
“哎呀,这可不好!”末哥虽然草包,但对攻蜀战略一事还是知之甚详地,他也知道要是大军被堵在阴平小道之外,定然是完成不了潜入巴蜀腹地直取CD的战略计划。末哥当下急问道:“南人有多少,安答可曾冲他一阵。”
“南人约有三千之众,不曾冲阵。”按竺迩自寻了个地毡坐下,倒上了一杯南人酿造的高粱烧酒慢饮起来。
末哥听闻宋军只有三千,当即不屑说道:“才区区三千,一阵就可冲他个精光。”
按竺迩也不理他,待饮完一碗烈酒缓了缓劲之后,这才说道:“你方才起身吧,可曾到帐外看过。”
末哥听此一问,这才省得按竺迩才是军中主帅,他若不曾冲阵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当下他自起身出到帐外查看,这才发现原来外面竟然是大雾弥漫,百十步内见不得人影。
这末哥回到帐中,自是与按竺迩商议攻城事宜不表。
却说这日大雾直至中午时分方才完全消散,而陈林得此半日时间也终于把古道入口的简易阵垒给修筑完毕。说是简易阵垒,其实也就是以木石构建的拒马,土坎,又掘山壁两侧之土为垒,并在阵前挖了百千个碗口大小,一尺来深的陷马坑而已。
若是数百人来袭,想要冲到阵前定然是要伤亡惨重,可若是千百人来袭,只怕胜负未果。
这日中午十分,蒙军大部按例于文州城外结阵,准备攻城器械,看那架势似乎想在日落之前抢攻一次。而按竺迩则亲自带了一千本部和三千精锐重骑,来到了古道入口。
这古道入口是为一处坡地,右侧峭壁悬崖,左侧依山峦之势凹下。形成了一个典型回风荡式的山谷隘口。且谷内地方不大,怕最多也只能二十匹马平行,虽然绝壁之上不能伏兵,但是宋军要是站在谷中以人墙阻挡,一时半会怕也难以攻下。
当下按竺迩也不迟疑,先派了百骑人马向宋军阵垒突击。这百骑皆是按竺迩帐下的亲兵,全部身着缴获得来地宋式步兵札甲,受命之后当即下马,手持盾牌弯刀就这么一步步的向隘口杀去。
陈林待得蒙人步兵前行至百步之内时,这才命人放箭。由于文州受“打算法”所限,文州军中的强弓和神臂弓并不多,就算文州军中之弓尽数拨与陈林,他五百亲军手上也不过只有百二十具神臂弓而已。
只听“嘣嘣”弦响,飞矢如蝗般向蒙人袭去。虽然多数箭矢皆被盾牌挡下,但还是有不少运气不错利箭钻透了蒙人身上从宋军手上抢来的札甲,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一轮箭雨过后,陈林稍微晃眼一算,就得出了百二十支箭,只伤敌十余人的战果,当下大急道:“快!伏地,射腿!”
陈林手下的亲军自然也多是和他脾胃的直爽之人,当下自不需招呼,全都伏地放起箭来。由于大宋的制式步兵铠甲多是注重防御前胸正面,因此对腿部的防护甚是缺少,平时宋军作战之时由于采用的是密集式列阵攻杀的战阵模式,大多最前排的士兵会把盾牌插地安放,以护住腿部,因此这个缺陷等于为无。可现下蒙人却是端着盾牌以散兵线慢步向前推进,那么这个缺陷可就是致命的弱点了。
当下再听利矢咻咻,那惨叫自然也是接二连三传来。
这一次还是百二十支箭,却伤了四十六个蒙人。
两轮箭雨,一个百人队就伤亡过半,按竺迩一看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即命人吹角撤兵。这亲卫听闻角声自然是如获大赦,当即头也不回的就向阵后退去。由于一些亲兵的战争经验并不丰富,撤退之时居然就这么顾头不顾腚的撒腿就跑,当下自是再次引来了宋军的第三轮补射。
只听“哎呀”、“妈呀”等等惨叫声一片,这往回奔跑的五、六十人又再一次伤亡惨重,最后只余了十数个上下完好之人奔回阵中。
由于地域狭窄,不利冲杀。且蒙人手中的强弓射程并不如宋军手上的神臂弓,因此按竺迩只是试探了一次就没了声息。
陈林此时也不敢怠慢,除了留半数人马驻守阵垒之外,又命人加紧向古道一侧的山壁掘土,并以木梁支撑,若蒙军攻破隘口,还可毁梁引山崩以葬敌军。
战势一时胶着如此,山谷之内,只闻那些中箭未死的蒙人遍地哀号。
山风拂过,哀鸿遍野。如述如泣,神鬼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