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十五这天,刘威的老丈人托一名弟子给秦岚带来了一封家书。
国丈秦勇这一次是释道联军的副统帅,负责节制整个道人营,勉强算得上是风光无限。只不过这次他捎来的家书却是满纸的怨怒和凄凉。
当然,这怨怒和凄凉可不是拿来诉苦的。
释道大军于正月十六从CD开拨,行军十日抵达剑阁城下,在城外休息了两日之后再次开拔前往利州。由于CD之战后,蒙古人至今还有一个万人队驻扎在兴元,并且时不时的从城中大股的探马赤游哨部队在大安、利州、嘉川、巴州一带游狩,大势搜捕那些逃入深山避祸归来的百姓,因此利州城内的死尸骸骨无人收敛。
有死尸的地方,自然也就少不了秃鹫。虽然古时秃鹫这种食腐猛禽的主要栖息地是甘肃北部、青海、新疆南部,在中原地区基本上很少见或着是完全见不找。但在四川这种靠近甘肃和新疆的地方,在当时还是蛮多见的。
秦国丈的信中是这样的描写:“二十九日,抵利州。城中栖鹫无数,日以翅蔽、夜以噪扰,凡有腐尸之处必有其踪,驱之不走、赶之不离、杀之不尽。且佛门徒子竟阻之吾等杀鹫,曰佛祖曾有割肉饲鹰之举,而鹫乃是专食人之罪恶,妄言死者之肉若被鹫食,其罪自消。吾观之大恸,悲吾百姓儿郎既被西域番教毒害至深,竟可视之手足血亲百姓身死之后不得安宁,肉身被禽兽食之。吾大怒,惟有命人每日负百五十羽矢,誓要杀绝此禽……”
说实话,刘威知道这信绝对不可能是老丈人专门写给自己小老婆看的,虽然十月初遭到屠城的利州为什么到了正月里还有腐尸给秃鹫美餐这个十分值得商榷,但刘威却从字里行间看出了释道联军似乎在工作上发生了摩擦和分歧。
关于那个佛祖割肉饲养的鹰到底是老鹰还是秃鹫,这个问题刘威可是真没研究过,不过刘威到是知道藏传佛教里是把秃鹫称呼为“神鹰”的。
在后世,信奉藏传佛教的藏人死后会进行天葬。天葬这个过程由天葬师来完成,地点在天葬台上,天葬台大多设在距离寺院不远的山岗上。主要过程是:藏人死后,停尸三天,然后由家人送往天葬台,一路不可回头。还要把一个红陶罐在路上摔破,表示放死者的灵魂升天。在天葬台,天葬师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双手熟练地进行碎尸处理,骨肉剥离,再把骨头用石头砸碎,把肉切碎,并拌以糌粑。然后点燃几处糌粑火堆,请“神鹰”来食之,“神鹰”即秃鹫。
如果天葬师不处理尸体,秃鹫是不能将尸体完全吃干净的。那样的话就不是升天了,是曝尸荒野。所以天葬师是相当残忍地将尸体完全拆碎,什么开膛杰克、什么剪刀手爱德华,跟人家比起来那绝对是小巫。
据说天葬师不但要把臂骨和腿骨完全的敲碎,就连坚硬的头骨和盆骨、脊梁骨也全部弄成秃鹫可以吞咽的小块,这样秃鹫才能将每点碎星都吃干净,那便是真正的升天了。
天葬习俗始于何时,未见具体而确切的记载,佛教传入西藏后,对于西藏丧葬习俗的影响很大,在佛教中“布施”是信众奉行的准则,布施有多种,舍身也是一种布施,据敦煌发现的《要行舍身经》中载,即劝人于死后分割血肉,布施尸陀林(葬尸场)中。在汉地隋朝以前已有此风俗。这种风俗对于共同信奉佛教的藏族或许是殊途同归,在佛教故事中也有“尸毗王以身施鸽”及“摩诃萨埵投身饲虎”的佛经故事,宣扬“菩萨布施,不惜生命”等等。
所以,看到老丈人的信,刘威对于佛徒不但放任秃鹫食尸、而且还阻拦别人驱赶的事自然是信了大半。
但这个时代不同与后世,后世由于有了非常健全的科学基础和各种学科、学说作为辅助,对于一些超自然的、超常理的事情和现象,在确定它的本质和性质并不有利于政府控制和左右后,可以使用科学这把大棒进行严厉的打击。比如说将一些宗教组织定性为恐怖组织、邪教组织,把他们的教义定性为歪理邪说,在名声上搞臭,在肉体上搞死。
当然,这个方法放在后世确实好用,但这个时代却不行。先不说佛教在中原已经扎根了好几百年,光是想想它的在中原的一万万民众当中的信徒基数吧。
在南宋时代,宗教的流派虽然复杂,但统过来算过去,不过也就是佛道两家为主流,另外有那么几个西域来的袄教(拜火教)、天主教和一些歪门邪道的教派喝点残羹剩水。而这其中,佛教又专门走的是群众路线,以博取广大穷苦大众的好感为己任。一有点天灾人祸什么的,就来个舍粥赠饭、送衣送药,以此恩惠来博取大众的感激,增加佛教神祀在人民心中的信仰度。可是那些傻老百姓也不想想,这些和尚们施舍出来的东西,又是从什么来的,还不都是老百姓捐的。
结果,老百姓之前捐出来的东西经过和尚们的一转手,功劳反倒成了大慈大悲佛祖们的。
当然,问题归问题,想法归想法,还的拿出实际可行的解决办法。虽然刘威早已经了解到了佛教的本质,但也不能因为人家有这么一个拿人肉喂动物的宗教信仰和宗教习惯就把佛教定义为邪教组织,把佛教的教义和理论定义为歪理邪说吧。
所以刘威对老丈人出的难题开始有些伤脑筋了,可这事还就真算不上怎么国家大事,还真不好找人商议。
算来算去,在宗教方面有发言权的,就只能是因为秦岚的缘故没有跟随大军出征的老道青阳子。眼下这老道可是享了自己孙女的福,被刘威安置在CD城内青羊宫中。不过说起来这老道的道号也真是起得有水平,起个道号叫青阳子,想来是希望将来入住青羊宫的。
当然,以刘威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上门去求教的。
作为道家的上仙,绝对没有自损威望和身份去向一个晚辈中的晚辈请教关于道释之争的问题。因此刘威很聪明的让秦岚带着她爹的家信去探望了一下,也没交代秦岚去打探什么消息,静观其变为好。
结果秦岚带回的消息是,青阳子看了家书之后怒发冲冠,抬掌拍散了一张上好的红木椅子后居然气病了,还到了抱恙卧床的地步。刘威大汗之下,这下算是知道青阳子这个老国丈八成也是靠不住了,只能悻悻然派了御医前往探望整治,然后自己想办法拿主意。
而另一方面,自从刘威下旨让百官商量到底是用孔元还是用汉元的问题后,朝会却是让人愕然的冷火了下来。五天一次的朝会,按照以往的惯例总会有官员提出些鸡毛蒜皮的事来打嘴仗,一帮子人不分彼此地总要在大殿上斗上几个回合最后让刘威圣裁。可自从刘威的旨意发下去之后,连续几次大朝会上大臣们几乎都是一种敷衍的态度来开会。基本上都是简单的提交几个议题,并且在大家有商有量的讨论并且得到比较中肯的公识之后立马就散会了。
刘威当然知道他们在酝酿着大动作,并且还是相当大的那种,估计这些人正在绞尽脑汁地按照自己的要求用白话文写什么万言书、十万言书、百万言书。要知道不论是用汉元还是用孔元,如果成功,那么劝导刘威指定历法的上疏奏章很有可能将会被翻印成书,流芳后世,因此大臣们想写出一部不下于《春秋》、《史记》的奏章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连续三次朝会过去都没动静,这就让刘威纳闷了。
虽然他的新兵种“皇家近卫军”的征兵初选工作正展开的如火如荼,虽然心无旁骛的大臣们没有人为地设置什么障碍,虽然各方面的筹备工作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可大臣们如此冷静和理智的不做任何反应和表态,还是让刘威从心里升出了担忧。
乘着丁昌和王羌难得一见的联袂来御书房汇报工作,刘威很是热切的留二人吃饭,并且在席间微微的探了探口风。这才知道了几个惊人的消息:第一个让刘威惊讶的消息是,群臣们确实都在写书。甚至丁昌他爹的那本关于建议使用汉元的奏章都已经写了差不多五万字了,还有传言说支持孔元那派的人联名撰写的奏章已经突破了十万字大关。不过看样子十万字却是还有意犹未尽之意,这些人还在到处邀集名士大儒,估计至少得给刘威整出个百万字的奏章来。
而第二个让刘威惊讶的是,大臣们的派系又分裂了。眼下估略算去已经是六派:挺孔派、反孔派、挺汉派、反汉派、挺皇派和挺神派。
挺孔反孔、挺汉反汉这四个派系刘威还好理解,但这个挺皇派和挺神派可就让刘威有些哭笑不得了。挺皇派自然挺的是皇帝,这派人的主张是国号和年号还是应该以皇帝的名义来命名,毕竟这是自三皇五帝之后通用的国际惯例,不应该违背。而挺神派可就牛逼了,他们要挺的神可不是刘威,而是人王伏羲,也就是玉皇大帝。
这派人直接就是被刘威当日那个神话传说搞醉的。
他们觉得既然刘威是玉皇大帝,也就是人王伏羲派下凡间来重整乾坤的上仙,那么使用的历法自然是应该往天上地下,身份最崇高最尊贵的玉皇大帝身上靠了,要知道刘威这么一个牛逼的人,也不过是玉皇大帝他老人家派下来的一个人帝而已。
所以,既然要该用历法,自然是用“天历”了。
然后,这六派人又搞起了和纵联横,在互相帮忙牵制不同见解者的同时又各自找机会抽冷子挖别人的墙角。、最后就是这三派人不闹事的关键原因之四:除了挺皇派外,另外三派的人都没能把各自历法给计算出来。
听到了这个原由,刘威脑门上的汗当时就下来了。他可是还记得当初自己讲神话时的说辞,就算他不记得了,那本《蜀山手扎》上也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挺神派真能得胜,那什么玉皇历、人王历、伏羲历或者干脆直接就叫“天历”的历法,不得要上万年?
想想也是啊,他刘威再牛,能牛得过玉皇大帝吗?
这可真是冷汗、暴汗、大汗、瀑布汗、成吉思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