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来到集训队之前,队员们对集训队的训练没有很明确的认识,只知道会很苦很累。队员们也做好了吃苦受累的准备,脱皮掉肉也认了。但是,真正到了训练场上,大家才知道很难,真的很难。
可有些训练内容不是你能吃苦能受累就能训好的。集训队实行扣分淘汰制。每个队员在刚来到集训队的时候都有一百分,在每天的训练和生活中,有一项训练不合格,扣五分,每一项训练考核后十名的,各扣两分,生活中有违规违纪行为的,视情节扣二到十分,严重的直接淘汰……很多很多的内容,很多很多的项目,几乎把整个集训中的每一次训练、每一次考核,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部队的每一条纪律都进行了详细的预计规划。三个月后,还能及格者,算合格。当然,什么时候扣到低于六十分,什么时候直接走人。
也就是说,三个月中,每人能扣的只有四十分。
早上出操,十公里全装长跑。
队员们气喘吁吁地在操场的跑道上跑着,“快,快……再快点,加速……”操场一角的台阶上,卢队拿着扩音器不时地催促着,“你们的速度都赶不上三岁小孩在地上爬了……加速……超过前一名,快……”
长跑对于林晨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了,从上大学开始,每天早上坚持晨跑五千米,那时候林晨只是把跑步当作一项健身运动,一种很轻松的锻炼。而当兵之后,对于跑步的概念完全变了:负重、速度、体能、耐力、规定的时间……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林晨的感受。新兵连的时候,林晨还靠着自身的底子和比较轻松的状态在考核中遥遥领先,成为新兵中的训练尖子。下到连队,一大队一中队拉体能是很有一套的,每天的长跑只是训练中的一项,早上下午晚上各一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五公里或者十公里。在一段时间里林晨经历好几次疲劳期,有时候都忍不住问自己:“我这是干什么?在学校跑得好好的,还能得奖牌,非得上这来受罪……”抱怨归抱怨,但习惯于不甘落后,习惯于在生活的圈子中处于优秀的位置,习惯于既然认定一件事情,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这种习惯于发挥自己的潜能达到优秀的性格使得林晨对训练上的苦和累没有怨言。尽管在长跑的过程中很难受,但是坚持挺过去就好了。所以,时间一长,林晨倒也从中得到了很好的训练。
在集训队,体能的项目更多,光一个早操就累得够呛。
队伍的前几名都不时互相加速,互相刺激跑得更快。林晨跑在靠前的几名,他们那一组的十个人都在前前后后差不多的位置。“快……快……”卢队还在一旁催促着。
跑在第一的是一号梁冰,第二是二号朱晓东,整个队伍的后一名都紧跟着前一名的步伐,套着队列的步伐跑才不会感觉太累。尽管如此,队员们的汗水早就浸湿了全身。肩上的装具紧紧地勒着身体,来回摩擦,都磨出了泡,有些地方甚至血肉模糊。
队伍还在前进,此时,黎明的太阳刚刚升起来。晨曦透过云雾,将一抹亮黄洒在集训队的操场上,洒在周围的树上,洒在每一名队员的身上。起早的鸟儿也开始在树枝上拍着翅膀欢叫起来,整个操场一派活力生机。
林晨调整好呼吸,紧跟着前一名的步伐。坚持,耐力训练中,坚持是唯一的法宝。五十人在操场的跑道上,竭尽全力地奔跑着,直到终点。
队伍集合,带回。
在收操回去的路上,队员们脱下湿透的上衣,一边拧一边打闹。几天的接触,每组的队员都比较熟悉了。队员们一扫刚训练完的疲惫,用湿漉漉的迷彩服追逐着,乱成一团。他们忘记了队伍的整体行进,忘记了都还在队列里,忘记了一旁的卢队,衣服上的汗水溅到了卢队的脸上。
“集合……”卢队突然吹哨。队伍立即停了下来,大眼瞪小眼。
“看来你们的精力还处于过剩状态,再加五公里……向后转,跑步走!”队伍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开始。“二十分钟后开饭……”卢队头也不回,用手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汗水,径直回去了。
“神经病……”所有的队员们都面面相觑,忍不住抱怨。
“不会吧……”队伍里有个下士忍不住有些愤愤然,“这也算是折腾的借口?太小心眼了吧……”
队员们有些无奈地跑着,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理解。
“变态……”队列里有人嘟哝。嘟哝归嘟哝,脚下却没有闲着,还得听从指挥服从命令,开始跑。
刚跑完十公里,又来五公里,队员们累得大口喘着气,几近虚脱。跑了一半,有个队员小声地嘀咕道:“靠,变态的卢队没在……没人看着,我们慢点跑,太他妈的累了……少跑几圈他看不出来……”
“你想被淘汰吗?”跑在第一的朱晓东回头瞪了一眼说话的队员,
队伍立即安静了下来。是的,尽管卢队没有看着,尽管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不服。但是,没有人会因为这五公里而投机取巧,因为穿着的这身军装。
不到二十分钟,有队员跑完了五公里,筋疲力尽地到食堂门口集合,很快,队员们一个一个到齐。
卢队早在食堂门口等着。
“每一届参加集训的队员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纪律作风太散漫。”卢队在队列前很严肃地大声说着,“你们穿着这身军装,就代表着你们是军人,部队要求军人不仅仅是要有过硬的军事素质,还要有严谨的作风,还要有令必行禁必止的纪律。不管是在训练上,还是在平时的生活中,不管有没有穿着这身军装,部队就是部队,不是地方的黑社会团体,军人就是军人,不是社会上的阿飞。这些道理你们应该都懂,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你们都懂,还要明知故犯呢?我不管你们在原来的单位是个什么样子,你们原单位有什么样的管理方法,你们在队列里打闹,无视集训队的纪律,没有组织观念,就要受到惩罚!你们记住,这里是飞豹特勤大队集训队!”
“每人各扣两分。如果有下次,直接淘汰!”卢队很生气。
队列很安静,有的老兵能明白卢队的意思,只有在平时就保持一种严谨的作风,一种严明的组织纪律观念,才能一丝不苟、认真细心地执行任务,才能在关键时刻拉得出、打得赢。
当然,队列里也有人还在抱怨:“小题大做……”
林晨小声地自言自语:“飞豹特勤大队……集训队……”
“开饭……”卢队转身要走,又摆了摆手,“上午正常训练……”
这回队列没有乱,一列一列走进饭堂。
这是五十名队员来到飞豹特勤大队集训队上的第一堂课。学到的不是怎样训练,而是关于军人对部队的认识、对部队生活的态度。尽管有些队员认为卢队的话题扯得有些远,但是,这个或许会被忽视的话题,也是每名军人必须面对的问题。部队的战斗力,一方面是军人掌握各种军事技能以及自身素质的能力,另一方面就是部队有着绝对的统一领导指挥、有着绝对的统一组织行动所形成的凝聚力。二者结合,才能在战斗中把整体队伍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一支没有严明的组织观念没有严谨的纪律作风的部队,是没有强大的战斗力的。”这好像是哪位非常厉害的军事家说的。
饭堂里,队员们都不敢太着急地吃饭,刚刚经历过高强度高负荷的十五公里,根本就吃不下。但是队员们都知道,上午的训练肯定不会因为吃不下早饭而心软。“先喝粥……”一号梁冰不愧是老兵,招呼着队员们先用粥润润胃,“馒头吃不下的揣几个,吃不了,怎么也得兜着走……”队员们当然明白梁冰的意思,一碗粥后,缓过来不少,开始大口地吃着馒头、咸菜……
“到时间了,大家快点……收拾!”几个队员一边含着馒头嚼着一边开始迅速收拾。
“嘟……嘟……集合……”外面响起了集合的吹哨声。
队员们跑着从饭堂出来,集合,整队,开始上午的训练。
毫无疑问,队员们在集训队进行的训练强度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这才是第一周的训练,第一周!”卢队在训练场上看着队员们的痛苦表情,微笑地刺激着,“第一周你们就想放弃吗?第一周你们就想被淘汰吗?”
队员们更加用力,动作更加迅速……
穿上没多久的新迷彩服早就被汗水和泥水涂得更“迷彩”,从身体析出的盐碱在衣服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脸上画的迷彩油更是让他们分不清谁是谁。从远处看,操场上一角的泥塘里,五十个面目全非的“模糊物体”在“张牙舞爪”地挥动着……
五组队员在泥塘里折腾着,这种高强度的格斗基础动作训练让队员们在疲惫的状态下极限地发挥自己的体能,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将对方撂倒,然后起来,再想方设法和对方搏斗。“你累,或许你的对手比你更累!你痛,或许你的对手比你更痛!”卢队在一旁的堤上继续刺激着每个队员,“你难受,或许你的对手比你更难受……说不定,下一秒,你就能让你的对手永远站不起来,当然,或许下一秒,你的对手也同样如此对你。这个时候,你需要做的就是挺住,坚持,再来……”
对抗训练,每组队员在自己的组里挑选和自己体格实力相当的队友对抗,当然,体格小的队员也可以挑战体格大的对手,假如不怕挨揍,并且怎么揍也揍不趴下的话。
五号林晨身高一米七五,正好和一号一米七六的梁冰差不多,在体格上,也不相上下,于是两人一组。
林晨看到梁冰摆好很专业的格斗姿势,知道来者不善,做好全力应付的准备。梁冰看到林晨肩上列兵的肩章,想到没有两下子的新兵不可能上这来,但他对自己的身手也很自信,决定先试试林晨的底子。
“五号,你还是个新兵,让你先出手。”梁冰友善地做了一个动作,请林晨先动手。
“新兵怎么了,这身衣服都是一样的新。”尽管在集训队,兵龄和军衔划分得不是很清楚,也没有必要清楚。但是,林晨听到对方的语气,把自己当作新兵让着,顿时有一种很自然的不服气。都是穿着一样新发的集训队的衣服,都是一起走进飞豹特勤大队集训队的,谁怕谁?
“啊……”梁冰也听出来林晨话中有话,顿时提起兴趣,“五号,咱们别耍嘴上功夫,练练看就知道了。”
梁冰变换着步法向林晨靠近,林晨也跟着移动身体。两人都集中注意力对视着,梁冰看起来比较轻松,林晨较认真一点。
林晨快速地占据位置,看到对方还在移动,突然果断出手,趁对方还没站稳之际,打出一记右摆拳,接着左勾拳也跟了上去。
梁冰确实还没站稳,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防守和攻击。看到林晨的右拳打来,左手迅速上架防住,同时身体往后滑,使得林晨的勾拳打了个空。林晨见没有占到便宜,连忙做好防护姿势。但是,梁冰没有着急出手,站稳后,很自信也很友善地笑了笑:“五号,力道还可以,速度上差了点火候。”
“再来……”梁冰朝林晨做了个手势。
林晨没有动,还是观察着,等待着时机。
僵持了一会儿,林晨又从梁冰身上看到了“破绽”,起身右横踢,身体跟上连着左肘击,当林晨的身体腾空压向梁冰时,梁冰敏捷地下潜,双手抄抱住林晨的横踢腿,顺势往右后备步左转身,林晨的肘击落空,身体被梁冰“拖住”,重心失控,眼看就要摔倒。与此同时,林晨没有忘记自己的左脚还有空间,便把全力用在左脚上,狠狠地扣向梁冰,将其踢倒,结果两人都摔倒在泥塘里。
两人迅速从泥塘里爬起来,保持着格斗的姿势,全身的污泥使得两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再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来,又打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梁冰也渐渐摸清了林晨的底:这小子力量还可以,反应速度也不错,只是对格斗的技巧还不够娴熟,有些生硬……林晨也看出了梁冰的几招套路,确定对方肯定练过,自己现在肯定打不过他,在保证不被对方揍趴下的前提下,看能不能跟对方学几招……
林晨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在每次的对抗中都很会从对手身上学到一点东西,不管对手比自己强还是比自己弱,这是他在学校期间参加各种比赛养成的习惯。
一上午的训练,林晨到后来基本上是给梁冰当拳脚靶子,当然,林晨也学到了不少关于格斗的技巧,挨揍只是暂时的,更何况和梁冰这样的高手过招,挨揍也是一种进步。
“嘟……嘟……”卢队吹着哨,喊道,“集合!”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
五十名队员从泥塘里爬出来,全身是泥水,伴着汗水、和着迷彩,看到其他队员的模样,就都能想到自己的样子,一个个忍不住苦笑。
队伍按分组站成五排集合。
“玩了一上午的泥巴,是不是找到了童年的感觉?”卢队在队列前,看着五十名队员衣服上全是泥水,十分狼狈不堪,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
队员们都看着卢队,不知道这个“神经卢”又要挑什么刺,或者说又要发什么神经。自从早上多罚的五公里后,队员们就给卢队起了个外号“神经病卢队”,简称“神经卢”。
“我记得我小时候调皮捣蛋,和同伴们玩泥巴打架,把衣服弄脏了,回到家里妈妈总会耐心地给我洗干净……”卢队好像在讲故事,队员们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你们的这个样子就像弄脏衣服的孩子,我就充当你们家长的角色,给你们好好洗洗……”
卢队保持着标志性的微笑,尽管队员们知道是很明显的笑里藏刀,但是,队员们都还猜不出“神经卢”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一列一列来,站在泥塘的堤上……”队员们还是没有搞懂卢队要干什么,每组的十个人站成一列,在泥塘的埂堤上集合。
第一组就是林晨他们这一组,十个人一排站好。一辆消防水车直接开进操场,接着还有第二辆、第三辆……队员们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