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车,吉恩跟在比尔后面朝入口处走去,门口站着两个人类守卫,看见比尔走过来不由戏谑地出声道:“哟~扒皮比尔,你要是再不带人来信不信奎兹大人先把你的皮给扒了!”
“是是是,两位大哥这是契约书,快把这孩子带进去吧。那个吉恩啊,你先在这干着,舅舅有机会再来看你啊。”
“呸!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还“有机会”?赶紧滚吧你,看着就恶心!”
这到底是?望着比尔有些猥琐的身影回到马车绝尘而去,吉恩心里万分疑惑。正在那想着呢突然身后被人狠推了一把——发什么呆啊,跟我们走!
吉恩已不记得自己走过了多少个回廊,总之建筑内阴暗的气氛让他心神不安,但不安又能怎样,现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终于,在经过了一道铺满壁画的长廊后,一个明亮的大厅出现在面前。两名守卫站在大厅门口通报道:“启禀大人,扒皮比尔已按时将人带到。”
“嗯,进来吧。”厅内传出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异常威严。
在守卫的示意下,吉恩独自走进了大厅,老实说他现在很害怕,但他心里却还始终相信着比尔。
大厅内灯火通明,尽头处的高台上坐着三个人,位于上首的那个巨大身影是……那是来自帝国极北之地的熊人?
“大胆!!!”副座上的狼人唰的一声拔出腰中宝剑:“见到奎兹大人竟然不低头跪拜还敢直视,找死吗?”
“算了、既然是扒皮比尔弄来的,那估计现在还蒙在鼓里。”熊人摆了摆手,又转头向吉恩问道:“小子,你多大了?”
“还差4个月就满14岁了。”
“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
“那你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吗?”
“也…不知。”
哈哈哈……熊人爆发出震天的笑声,末席上的人类男子也摇头苦笑道:“这扒皮比尔还真是我们劳城的一朵毒瘤啊,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你已经被比尔卖给我们劳城大角斗场了!!!”
什么!吉恩如遭重击,脑中一片空白:“不会的,比尔舅舅不会骗我的,是你们在骗我,一定是你们在骗我,放我出去!”
“简直是胡闹,来人!把他的衣服扒了,扔进地下柴房,新人就该有新人的规矩。”熊人奎兹一声令下,两名守卫进来一人一脚将吉恩踢翻在地。
我的衣服、我的锦绒大衣……
漆黑的铁门缓缓打开,吉恩像个货物一样被重重摔在地上,很痛,但他的心更痛,不只是比尔的无情欺骗,到最后连那串妈妈给的红云石项链都被抢走了。
王八蛋!奎兹!我要杀了你……吉恩拼命敲打着铁门,愤怒地嘶吼着。
“省省吧,既然是自己签了卖身契,有什么好叫的。”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谁跟你说我是自愿的,我是被我舅舅给骗进来的!”吉恩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正躺在地上剔牙齿,老头趟得很是随意,甚至还用地上为数不多的茅草做了个枕头。
当听到吉恩是被骗进来的,老头为之动容:“你舅舅是谁?”
“扒皮比尔。”
“……那你就自认倒霉吧,我们都是自己来角斗场签的契约,完事后角斗场会给你家人一大笔钱算是补偿。哎,生活太艰难,明知道进来当“羔羊”是必死的路,可又不得不来。”
“羔羊?什么鸟羔羊?”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也罢,老头我就跟你讲讲吧。这角斗场可是劳城内一大娱乐场所,别看街上那么多比武场,那些都是小打小闹,只有这里才是真正见血掉脑袋的地儿,场子内每个周末都会安排一场重头戏,角斗双方至少是二阶以上修炼者,平日周一到周五则一般是一阶修炼者间的厮杀,看的人也少。”
“那他们打他们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嘿、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角斗场每个周末几乎都是爆满,贵族老爷们光看着角斗士在那打来打去他不够爽啊,你想想如果这时在里面放进去一些普通人,看着他们胆战心惊、上蹦下跳地躲着那些飞溅的元素技,那多刺激!”
“我靠!”吉恩忍不住大骂。
“你先别我靠,你以为这样就能满足那群贵族们的变态欲望了吗?哈哈少年你太年轻了,角斗场还出售五个金币一打的“爆爆弹”,这种由番石灰加火岩草组成的不稳定物质是前几年才被炼金师们弄出来的,打在身上差不多是一名成年男子七成的拳力。角斗场很愿意用这种有痛感又不致命的东西来刺激消费,贵族们也乐于买单。”
“我……”吉恩现在总算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要被丢进满是危险的死地不说,还要注意从看台上扔下来的暗器,这种东西中一发还能承受,可中十发、二十发呢?
怎么算都是生路渺茫,自己才14岁都没到啊,难道就要这么窝囊的死在这里?
看着少年颓废的样子,老头出言安慰:“别想这么多了,大家都是苦命人,都已经这样了还是赶紧享受下活着的感觉吧。”
活着……
当吉恩再一次睁开双眼,梦中的蜜儿姐姐没有出现在面前,周围还是那冰冷的墙壁,和一群同样麻木的“羔羊”。几天的相处,大家已经混得很熟了:
门口那个吊儿郎当的老头叫杰克,劳城本地人,虽然这个名字很普通,可他所干的事却不普通。老杰克本来在平民区过得还可以,虽谈不上富裕但至少衣食无忧,没想到上个月孙子竟然考上了深泉堡的平民学院,昂贵的学费顿时让整个家庭陷入了困境。为了心爱的孙子能去省城上学,无奈之下老杰克毅然选择了来角斗场当羔羊。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老杰克那么高尚,旁边那个烂醉如泥的家伙叫吉普森,他进来的原因只有一个——没钱买酒喝。这个十足的烂人将自己的卖命钱都换成美酒带了进来,用他的话说,让我死可以,没酒喝不行。
中间那个五大三粗、眼角四十五度向上的壮汉叫鲍曼,此子本是场子里的一名角斗士,30岁出头实力就达到了二阶巅峰,是奎兹座前的红人。只可惜性子太过狂妄,这番被贬下来当羔羊也是奎兹对他的锻炼,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在柴房里依旧是每日趾高气扬,反倒送餐的守卫每次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地尊称一句鲍曼大人。
不过即便强如鲍曼,在这小小的柴房中也有惹不起的人物,比如角落里正在打坐的那位狗头人小姐。这位詹妮弗小姐是真正的小姐,出身于深泉堡的名门巨富“洛佩兹”家族,继承在她身上的金币没有十个亿也有八个亿,正儿八经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人。可真正让这位大小姐在帝国中闻名遐迩的不是那金贵的出身,而是她别具一格的职业——行为艺术家……
所谓行为艺术,简而言之就是普通人看不懂或想不到的事,比如詹妮弗小姐这次的表演便是要在劳城大角斗场当两个月的羔羊,并且保证吃住与其他人一样且每个周末都上场。
这种事在老百姓们看来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的表现,但这就是艺术。当然,为了必要的安全,大小姐还是随身带了一名三阶的保镖,就是站在其不远处的那位狗头人小伙,这位代号“二十一”的小伙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全天除了睡觉之外,其余时间都如一尊雕塑般耸立在大小姐身旁,简直是保镖中的楷模。
当然前面这几位个性比较鲜明的羔羊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和吉恩一样悲催的,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会来这种鬼地方。
月光透过狭小的通风井洒落进来,吉恩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思绪很乱:明天就是周末了,作为新人的自己是肯定要上场的,可自己只是个元素亲和力连5%都不到的渣渣啊!这个残酷的事实在他五岁和十岁那年已经被连续证明过两次了。怎么办、万一被元素技刮到那不是真要去见光明女神了?天哪……
辗转反侧间,心绪不宁的吉恩还是忍不住拍了拍旁边女孩的肩膀:“安娜,那些爆爆弹的速度真的那么慢吗?”
女孩全名克里斯蒂安娜,是吉恩这几天聊得最多的朋友。虽然和吉恩一样还是未成年,但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一个月了,经验丰富:“放心啦,那些贵族们天天养尊处优,能投出多快的速度来?关键是场中乱飞的元素技,不过你只要站在比武台的边缘还是相对安全一些的。”
好吧…吉恩没有再出声,内心中的某种物质开始由软弱变为坚强:不就是当羔羊吗?不就是去比武台上走一回吗?我是彩虹村走出来的勇士,他娘的有种明天就劈死我!
其实吉恩一直惊奇于征地那天自己的表现,当天他在砸死特使后就一动不动并不是因为吓傻了,相反他的内心当时无比的平静,就像随手杀掉一只鸡那样毫无负罪感。
可这才是最不正常最令人恐怖的地方,视人命为草芥这种心态不是那些征战多年的将军才能拥有的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十多岁的乡村少年身上?难道是自己天生冷血……这也太扯淡了吧,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酒壮怂人胆”这句俚语身上。
夜深了,吉恩在一阵胡思乱想后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