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春华秋实,它的每根长毛都必须是洁白的。如果有了瑕疵,那些变黄的毛发就会被拔掉。天知道这些人类是怎么想的,黄色有什么不好吗?而且,他们居然以为这点疼它不会在意,其实它都记在心里。
而现在,卡拉的喜好,就是罗莎莉的喜好,它的不喜就是她的哀愁。她不觉得一只喜欢打滚的小象有多脏,更不会觉得毛发的颜色有多重要。于是,人们开始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女孩。
有时候,那上面还有豆瓣或者几截长长的黄草。而她曾经精致讨喜的面庞也总是不干净,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打理了。
这在珠旺加、甚至是整个万仞帝国,这样肆意的打扮都很另类,完全不像个随时会出嫁的小扎丽。女子的青春是何其短暂,我们宁愿把这叫做‘刹那的芳华’。而万仞帝国的女子呢,八岁或者更小就开始了各自的青春,而何时结束?那只有天晓得。
仿佛一夜之间就白嫩起来的豆芽,它们必将清脆可口。可然后呢,恐怕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经过了一个月的艰苦跋涉,阿修罗山脉的主峰终于被甩在了身后,前路却仍漫漫迢迢没有尽头。
丹增佳杰极力的看护着两匹老马,它们饱受惊吓的折磨,已经骨瘦如柴。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
每天,得桑加错都会去狩猎,出去的频率在增加,捕获的野兽也更凶猛。那些死去野兽身上的气息,依然可怕,让这两匹杂种驽马惊恐莫名。如果在这样下去,它们连负重都办不到了,那就只有……
而丹增佳杰知道,它们的恐惧不只是野兽,而是比野兽更可怕的小姐。
包囊里的干粮还有一些,但它们已经不合得桑的胃口了。她惦念着新鲜的血肉,那些腌制的肉干和酱菜让她索然无味,更难以下咽。
而离目的地,还有数月的路程,他们走的很慢很慢。很明显,这将是一条充满杀戮的盘山道。
而更大的恐惧来自她本身,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正在长牙很正常,但两根尖细的獠牙就叫恐怖。它们的基础是原本的虎牙,更可怕的是,在它们的背面藏着细细的两个孔。
得桑加错见过蛇,还被它咬过。而那条被爷爷打死的蛇曾经出现在梦魇里,尤其是那两颗毒牙不可磨灭…而现在呢?她和狼的习性相当,又和蛇成了亲戚。如果可以,她情愿打断这两颗新牙,她才不想成为一条蛇。
从那股力量进入她的身体,就有个东西种在了心里。它正在蔓延和生长,并带来许多可怕的改变。首先,在她的咽喉里长出一个肉囊,那很像成熟男子的喉结。但得桑知道,那里面全是剧毒。而随着口腔里发育的这两颗牙齿,她多了个宣泄的出口,也更容易注入动物的身体。而它还会引发某种本能,让她更想发起蛇一样的攻击。
比起这个变化,她的身体也更加灵动。每个关节也开始不可思议的扭转,那到达了令人惊骇的角度。最惊悚的是,她的眼睛真的可以看清很多东西,尤其是一层薄薄的膜出现在眼瞳上,可以在黑夜里看到许多跳动的红光。
这些光来自动物跳动的心,还有它们血液的温度。
整整一个月,她就在恐怖的蜕变中度过。当某个早晨,她脱下整条手臂的皮,那一刻,她真的快要疯了。
“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怪物,一条长着四肢的蛇。”这样的结果让她差点崩溃,甚至让她认为,变成一匹狼或许会更好过些。
而当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脱皮,还连续三次之后,她已经放弃了以前的自己。也就是说,她彻底放弃了重回女孩的希望。
虽然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丹增大叔和两匹马,但她越来越想藏起来。自从在那天,她在清澈的山溪里看到了自己,她就越来越讨厌白天。
那是个恐怖的身影,黑色的长袍下,苍白的脸。加上不小心就会露出的长牙,还有那双浅棕色的眼瞳,它们会随着日影而变成淡淡的绿。一切都在改变,就是她越来越不像个人类。
她无法想象丹增大叔的泰然自若,更无法忍受他的笑颜。那是她最亲近的人,他在无私的无视着,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这个感觉一定是强装出来的,他一定在心里叹息,或者干脆在唾弃自己…
得桑加错每天都会这样想,又在不停的否定自己。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又开始饥渴。这个感觉更加真实,它瞬间就淹没了自己,所以比起那些跳动的红光来,她更恨自己。
每个人都有痛恨自己的理由,那是因为某种无力感。这个感觉越深,就越让人颓废和自嘲。
阿呆现在就非常的自嘲,因为他觉得自己无法动弹。即使一切都停了,某个肚子也不在蠕动,他依然无法站立。甚至,他现在连根手指都无法调动。于是,深深的无力来袭,他却在呵呵呵的傻笑。
在紫霞峰上,他的二位师傅严重告诫过他,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他或许就要死了。这是他第二次体会这个感受,这真的很差劲。
当所有的飘带都消失了,代表修为的星河也都飞走了,某人当然觉得自己现在武功全废。他不知道,刚刚昏迷时发生的一切,那些星辉完全被吸纳进了内核。他的修为在重聚,一道很高的门槛已经在他的身后了。
而每个人在最失落的时候,就会开始思考人生。阿呆也无法免俗,他在自怜自哀,或者说重新自恋一番。
‘十二岁悟道至今,过去了八年零六个月,从初云决修炼到金丹洞飞升,再在风火境修炼至中阶,可谓突飞猛进。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望着丹田处那颗山药蛋蛋,它更大了,但是飘带没了。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玩笑,一切都要重新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