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哭!”“你这个卑微的海獭崽子。”
几乎同样的话音传来,在这间很大的房间里,它来回碰撞带来回响。一根带刺的藤条不断落下,在稚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黑紫。这是属于罗莎莉的惩罚,因为并没有打脸,所以依然属于不那么严厉的范畴。
而且,行刑的人不是老扎丽,因为她的腰和背还在疼,只好让别人代劳。中午的小意外,并没让生活发生任何的改变。长幼尊卑,在麦守罗人之间显然更加的重要。这是他们坚持的不多的东西。
小扎丽在不由自主的哭泣,但她尽量的压抑着声音。她的大拇指含在嘴里,否则就会被塞进脏兮兮的拖鞋。她那幼稚的苹果还没来得及发育,现在完全袒露在空气中。一块挨揍的,还有两条瘦弱的腿。
五十藤的处罚很严厉,但并不足以留下永久的伤害,但这比打脸还有屈辱。因为每个小扎丽都在,甚至还有一些更可怕的眼睛。罗莎莉知道,就在窗户的外面,那些男仆们也在看。
她本该不知所谓,她只有十一岁,但在万仞,这是定了亲的年龄,这意味着更大的羞辱。
老扎丽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那时十八岁,所以印象更屈辱。现在,三十八岁的她还没有嫁出去,除了对领主府的忠诚,很难说没有这件事的影子。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让每个人都懂得敬畏。规矩,就是这么建立的。不想终生屈辱,就永远不要犯错,这是她的信条,也是她立的规矩。
小扎丽死命的咬着手指,心思却飞向了门外。那些眼泪是本能,那些屈辱是本能,同样,努力的想活下去的理由也是。她努力的不让痛苦淹没自己,拼命的不让这些无情的人高兴。
她很努力的在想,今晚小黑一定会来,然而自己却没有苹果给它吃。
但恐惧的阴云依然笼罩着她,这段相遇也无法驱散它。在还剩下十鞭的时候,她开始祈祷:如果有谁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千万不要是自己的哥哥。否则,疯狂会毁了他。也千万不要是自己的母亲,那样她会哭坏眼睛。
她最大的把柄被握住了,那甚至超过了偷窃的罪名。天才晓得,卑微的麦守罗人,同样需要一个好名声,尤其是一个随时准备出嫁的小扎丽。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每个走过领主果园的麦守罗,都曾顺手摘下果实,但他们只会谈论被捉住的那个。
这些事都曾经在村子里发生过,那是罗莎莉认为最大的悲惨。所以,她祈祷,一切快些过去,最好没人记得。
这个漫长的行刑过程,在她默念的第一百五十个数中结束,却仿佛带走了她所有的童年。
从此,她几乎不再说话,也不再正眼看任何人。哪怕是面对看望她的叔叔,她也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不想说,也不想听,无论这些话里是称赞还是谩骂。
我们总在说:一扇门关了,就会多出一扇窗,这是种美好的愿景。但在黑暗中,真的永远都会有星辰,哪怕它只是你幻想出来的,那也是道光亮。
所有人都如愿了,包括罗莎莉自己,她搬出了小扎丽的房间,或者说滚出了曾经的同类。
她将永远睡在獠猪们旁边,但她并不悲伤。因为,她发现小黑的兽栏就在隔壁,那个麻辣的隔壁。
那里有干燥的草垛,还有洁净的水源。除了需要节食之外,每餐都很丰盛,甚至还有人每天三次的打扫。而小黑除了在夜里,其实一点都不黑,它透明的长毛更多是云朵的白。最重要的,它真的每天都会来。
“哦!万能的圣山,愿你的精灵与我同在。”每次看见它,罗莎莉都在心底里默念这句祝言。这是她自己编的,教义里应该是圣山与我同在。她不在乎,山就在那里,它永远不会像小黑一样走过来。也永远不会像它一样,亲吻自己的额头。
即使那天她没有苹果,它湿润的鼻子也给了她长长的一吻。
在那一刻,两个沉默的生灵奇妙的沟通了彼此。就在猪圈难闻的气味里,就在她冰冷的额头上,她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那来自另类,却是真的关心,这感觉让人乱了千万段方寸。
在漆黑的夜里,卡拉看不见她的伤痕,但它能感觉到她的异样。实际上,当半夜看见罗莎莉的时候,她快死了。小女孩高估了她自己,她的额头并不冰冷,而是滚烫,她也并不强壮,更没有一颗大块头的心脏。
她以为自己能忍受的,并没离开她。自尊的覆灭给了她沉重的一击,毒打之后的劳作,还有更冰冷潮湿的夜,让她瞬间就垮了。
但当她看见了卡拉,她觉得一切都值了。她在眩晕中幸福着,然后就感受到了那丝异样。一股绵柔的东西,就在她的头顶盘绕,然后在她幸福的时刻,钻进了她的身体。
那一晚,小黑陪了她很久,直到她在八面来风的窝棚里睡着。它甚至让她靠在它怀里,一点不像是高傲的神兽……
当新的一天到来,卡拉消失了。它回到了它的院落,接受清洗和喂养,然后是它和同类的课程,一切都恢复到了往常。
在众多的一如往昔里,多了个蹒跚打扫的女孩。她的小腿还裸露在冷风里,伤痕犹新。老扎丽不知道,也没人想知道,那一晚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接下来的事,并不是她刻意安排的,自然有一些细节被人锦上添花。报复这个词本身,就带着很浓郁的个人色彩,它必将带着私心。
而落井下石这种把戏,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它是每个女仆最忌惮、也是最爱作的。
或许,她们会因此被更尊贵的人惩罚,但作为排外的人群,她们才是多数,因此那个处罚并不会太重。而对一个意外死去的麦守罗,一点点抚恤就会换来好名声。而尊贵的加多门农大人很仁慈,也非常的慷慨。
我们只能说,还好,这一切并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