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民中开始蔓延乐观的情绪,甚至将封仙城和栾城的民众都带入进来。他们很想有人牵头搞搞欢送会。可惜,宗门世家们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在这次史无前例的迁徙中,八宗似乎一直沦为被动的看客。但无人不知,这根本不可能,可它们又做了什么呢?
可以想见暗地里,无数的推手在舞动。很多看不见的争斗正在发生,一些杀戮已经开始,还在继续。只不过,这些庞然大物们显得高高在上,而那些龌蹉事永远选择黑夜与暗影。
在一个没有国法和衙门的地方,无论是害人者还是受害者,都选择了闭嘴。一个拳头砸下来,就会有更大更硬的拳头打出去,直到那个真正的大锤轮下来,一切灰飞烟灭。
阿呆的层级实在是太低,他体会不到这股暗流的威力。这好像是个蚂蚁吃象的有趣故事,而他面前的工地何尝不是一座蝼蚁的城堡。在此之前,这些单独的个体对修者世界来说太渺小,是尘埃。从来不会注意它有多大力气,就算可以托起比自身大得多的树叶,依然没人会在意。
阿呆的很多担忧,都显得很多余,他还不配强大的敌人,也不配有强大的朋友。至少,那些上位者就这么认为。所有人乐得看他折腾,就像每年都会出现新的流民团伙一样,慢慢被岁月淹没。
一缸金鱼而已,哪怕它曾经搅起波澜,也翻腾不出几颗水滴。一旦不小心打破了鱼缸,水就会漏光。那么,四分之一炷香就会要了它的小命,它只能在缸底绝望的呼吸,挣扎着忽闪几下尾巴。
是否换个鱼缸,还是干脆把它丢进水塘,这完全取决于人,而从来都不是鱼。是的,这对鱼来说,就是不可抗力。当然,也会有很多像阿呆这样的小人物。会不甘心的跳出来,然后死得更干脆而已。
每年,在如此广袤的陆地上,都会有丰收与饥荒,有瘟疫与苦难。暹罗大陆的宗门在看着,无论是笑话还是闹剧,哪怕是惨剧,他们就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因为,在历史的长河里,无数这样的悲喜剧上演过无数次。
这些大大小小的鱼儿,有些跳的很欢实,有些就显得后劲不足。但这没关系,重要的是缸里有没有水,还有换水的人,闲心有多大。
这些道理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能懂的,也不需要她在如此的年纪就懂。但美美的三个爷爷不这样想。因为他的孙女,不是一般的小丫头。
因为,这次禁足与以往很不同,美美也没像以往那样闹腾,或者释放胡搅蛮缠大法。她突然改变了策略,变得有点太安静。所以,爷爷们觉得她正在长大,或许懂了更多事。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这需要长者的引领。
有时候,值得引领和栽培,其实就是你获得了知道秘密的能力。这个能力越大,你知道的秘密就越多。
“你真的以为八宗在做什么?放任或者纵容?其实都不是。”最疼她的三爷爷如是说,用了以往都不曾有过的严厉。
“在那片高原上如今生活着的罪民已经不多了,或者说是太少了。与万年前相比,他们的数量居然停步不前,这就是无数次放任的结果。”她的二爷爷意味深长的说。
“每一次的战乱、饥荒与瘟疫并非最大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们一次次的因此走出了那里,然后消失在大陆的角落里。最终,连他们自己都不想做高原人,也厌恶承认自己是远古的罪民。”她一向缄默的大爷爷也开了口。
这就是桂家的家教模式。美美或许意识不到,她获得这个资格的年纪创造了记录。足足比她父亲早了五年。
“…而八宗早就过了征战与杀戮的时代,潜移默化的融合才是最强大的力量。即使最终不得不选择杀戮或者放逐,也是为了最终的融合……一切真正阻碍融合的人才该死,而不是灾难本身。”
对于这些,美美的心中并不认同,但又无法有力的反驳。她能感到这种力量的强大,作为排在第四的世家女,她的家教甚至在娘胎里。
就像她的丫鬟和乳娘们很少提起家乡,甚至对家族的姓氏也不再看重。如果别人问他们从那里来,他们宁愿自己只属于悬济堂。这就是一个先进的文明,或者一片繁华都市的力量,而不仅仅是财富与权势的力量。
美美能想象这股力量的强大,它是块海绵,吸引着清澈与浑浊,又像是一块磁石,吸附着铁屑与尘埃。
但她的心里仍然不满,难道就眼看着受难的人不救?任其自生自灭,才是正确的?
“那我们悬济堂的祖训呢?难道爷爷们都忘记了,悬壶济世的崇高格言。”
三爷爷对她的疑问笑而不答,二爷爷却是欲言又止,只有平常话最少的大爷爷问道:
“何为救人?何人该救?”
这是个小孩最快回答的问题,甚至都来不及思索。通常的答案就是‘好人该救,帮了好人就叫救人’。然而,这个问题却是无限大的问题。这让美美一时无法回答,因为答案太多太大,又太难变成一句话。
而且,以美美的聪慧,她知道接下来一定是:何为好人?那将是更蛋疼的无解,所以小女子选择了闭嘴。
这真是个太宽泛的问题,仅次于人性本善还是本恶之流。如果深入的探讨下去,会让人纠结一生。
可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隔壁的繁楼。那同样是家族长辈的质问,但方九娘就完全不需要思索。
这一段时间,御宝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光是来自霈门,还有邢门和泰来阁。第九宗的地位,是无数年的积累,也是僵持不下的写照。
如果不与那八宗相比,方家的领域已经不止巨大。所辖的九个城邦,同样面对很多的问题,遇到的选择同样纠结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