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越听越惊,一颗心被四个女子各掠走一半,父母的安危却直接将他的肺扯了去。二人一路奔下山来,直到青莲峰下,阿呆脑中却越来越清醒。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宗门不似如此冷漠,更何况其他三女何至于牵连其中。告诉三胖子赶紧下山,速到汉阳赵家,先到先等,自己则翻身向铸剑崖而走。
汉阳赵家,经此一劫元气大伤,酒楼跟商行里生意冷落,县衙里的那位二姑爷也被放了大假。夫妻二人并两对女儿女婿,此刻正呆坐在堂屋里,大眼瞪小眼。这些时日,都是如此,一天到晚心内惶惶,深恐朝廷回来找后帐。
那日,夫妻二人被关在一处院落,不知怎么地、就稀里糊涂被人送了回来,既不像朝廷放人,也不知被何人所救,到了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吓人的还是:怎么就没有下文了?
此刻看见儿子和那胖子进门,二老实在是无心张罗,只有二姐一如既往地招呼去了。
这一次,阿呆知道父母着实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堂前,先老老实实告了罪,然后将来龙去脉仔细的说与家人知悉,有些就连三胖子都还蒙在鼓里。
原来自打胖子连夜上山报信儿,仙剑宗就马上做了计较。山下白马帮将阿呆父母囚禁在一处民宅之中,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成想,就在公主的仪仗上山当日,大白天的门外就撞进一拨人来,不由分说将看守之人一一点到,绳捆索绑,口中胡乱塞了些破鞋烂袜。自此、只进不出,白马帮一百多号尽皆如泥牛入海,纷纷中招。就连那钻云豹马如云也不例外,还没看清来人就被制住。这下总算见到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人家哪里还与人动手,只一招就乖乖躺在柴房里凉了三天。等到他大哥差人前来,要放赵家二老时,才发现饿得直冒金星的这位。那些宗门弟子,得了公主下山的讯息,在当日便雇了一架大车将二老送回汉阳,却始终并未表明身份。
上官婉儿等三女出走,就只有莲儿留了字条,上官青青爱女心切与宗门略作交代,当天就追了下去。心中又有一番计较挥之不去,“也许此次还会与那人相见,见面时又与他说些什么?反正女儿也这么大了,让他见见亲爹也好,乱了就乱了,越乱越好”。
至于阿呆这边,掌教老头这次发了狠,坚决不允他下山。旁边众人也都道:“只要公主肯和亲,朝廷自然不会为难外人。宗门沿途又均有接应,自会保全本门人等安危,你去又有何意,况且,那七公主与你又有何干系”。
阿呆被问到痛处,自然无法自圆其说,脸上青筋暴起居然硬说那晴儿就是自己未来老婆、巧儿是自己妹子,至于其他二女,自己又没和人家商量过,还真不好按个名分,只好支支吾吾道:“这个……总之……我不能看着亲近之人受委屈…也就是了……这个……那个。”
掌教太玄老头儿越听越是来气,啪桌子瞪眼道:“胡说八道,你说巧儿是你妹子倒也罢了,人家堂堂七公主凭什么就许了给你,你也不问问她老子同不同意!嘿嘿!就算你俩儿私定终身,你有人家昊天单于那本事吗?”。老头儿气归气,想了一想,突然又哈哈大笑道:“哼哼!不过…倒是你那句,不让亲近之人受委屈,深得我心。你小子一下看上四个,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直说不就得啦,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说说吧、有什么打算,想要英雄救美,可也别把自己搭了进去”。
眼看这位掌教,马上就要老夫聊发少年狂,凌云真人并一干长老震惊之余,却又怎好当着小辈相劝。
阿呆被人说中心思,挠头傻笑,传音道:“师尊,我现在已经悟得青莲秘境,不知道这算不算本事?要说有何打算,不满您老,还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想着先将人劫了再说,以后的事可全赖您老人家指点”。当下两人用密语传音交谈,旁边众人也只好干看着。
只听老头儿传音道:“若你能先将感悟告知宗门,给后辈苦修之人留个念想,老夫自会放你下山。要知道,此一去,宗门必受牵累,从此与你共进退。搞不好十万人头落地、还要背负阻拦和亲、挑起战事的骂名,最坏不过遗臭万年喽”。
不待他说完,老头却打断话头,这次却没用传音之术,看样子是要说与众人听。
“嘿嘿!小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为我活了这一把年纪,当真要和你一起胡闹不成?哼哼!本宗历经朝代更迭而不倒,真的与世隔绝,不闻世事了吗?外堂那数万弟子,当真只是摆设不成?”老头儿挺身站起,步入正堂中心,慨然道:“本宗先贤有云:存大爱于心,固我。求自身巅峰,方可顺心所欲,扶危济世。静观天下,寻光明大道,抚慰苍生。九州之地姓甚名谁,本宗不管,可有一样,倒行逆施者必伐之。当初五胡乱我九州,本宗九代掌教就放任为之。结果,锦绣江南顷刻变作牧场,士农工商皆成奴隶;焚书坑儒,文明尽毁,天下以不识九州文字为荣;胡教誓不与他教并存,不光本宗外堂尽毁,就连佛国数十万僧众也杀的杀、逐的逐”。
“如今,仁宗羸弱,神宗余阴不再,身边之人野心勃勃,使北人有机可乘。那骠骑将军杨烈,与单于共谋九州之地,许以江北四郡,自以为借刀杀人,实则引狼入室。
朝廷岁铁不过三万斤,岁贡单于却要五万斤,金戈铁马拱手相送,满朝文武却听之任之,与那杨烈沆瀣一气。此为临州云清宫今春讯息”。
“这里是上月紫清宫传来的消息。今冬昊天部将借迎娶公主之名,陈兵临州城下,实则,无论和亲与否,今冬必有一战。届时满朝文武定会怂恿仁宗亲征,仗打起来,我不信那杨烈不陷仁宗于乱军之中,用心不可谓不歹毒。京城这几年不断有讯息传来,近卫柒拾贰营里,仁宗亲信剩下不过数营尔。还想听吗?就拿本地来说,汉阳第一大帮白马帮,就是前几日上山来的那个什么轻车都尉马如龙,五六年前开始扶植,短短不过数年,白马帮混得是风生水起,仅汉阳一地从者过万,沿江而下更不知凡几!他马家不过是杨烈府中家将罢了,要不是那杨烈觊觎庆元江水道通途,没来由弄这么个帮派干什么?”。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要是他杨烈只是不择手段倒也罢了,可惜竖子不足为谋。仁宗在位一十三年,大小战事几十次,次次他杨烈做先锋,次次陷骑兵于险地,神宗在位时那些家底全被他给耗光了。他杨烈只知结党营私,图谋篡位,岂不知九州之中汉人只占五洲。其余四洲自古拥兵自重,司机而立。如怀南郴州、岭南宿州早和单于歃血为盟,只等他杨烈将首级送上门去。一旦仁宗亲征陨落,四洲即日自立,北有单于,南有叛军,两下夹击、就凭他杨烈还想做皇帝么?人家单于才是黄雀在后”。
听到此处,阿呆恍然大悟,原来宗门这才叫坐观天下,择人而侍。可要这么说,当今仁宗皇帝的所作所为,也看不出什么英明神武来呀?哎!不管了,谁让人家是晴儿她爹呢。
老头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收住话头,接过凌云真人递过的一个布包,转身交予阿呆,叮嘱道:“当年南元太宗起兵之时,军中不乏本宗弟子。功成之后,本宗悄然而退,没有贪恋朝廷任何好处。这里是当时的皇帝密赐的一面金牌。还有、你凌云师伯入门之前大有来头,这些书稿,你闲暇时用心记忆,应该能派上用场。本来呢,我们这几个老怪物很想下山去松松筋骨,可惜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次就便宜了你。能否挽大厦之将倾,就看你的了……”。
自此,阿呆怀揣御赐免死金牌,身背凌云真人锦囊妙计,意气风发、昂首阔步下得山来,真乃风萧萧兮、壮士兮。可越走越觉得背后发凉,仿佛总有一只无形大手推送,前路漫漫、家国社稷,那是多大的事儿啊!自己怎么就成了力挽狂澜的盖世英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