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让你多读些古籍,你就是不听。那些九州的方块字虽然很难,但全大陆最该学会的,就只有我落寞家……”
“孩儿很小的时候就有疑问,上古时代的那些大能为何重新造字?而不是沿袭那些九州文?既然冀求和万仞都沿袭了混元境固有的文明,为何暹罗这里却要是是而非呢?……”
这其实也是莲儿心中的疑问,或许阿呆的心里也有一些。今天这对父子间的对话,或许能解答其中的一部分。
“我无极宗的传承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关于那个源头的记述。我们作为混元境的上一境,却承袭了它的传承。也就是说,风火境的文明,起源自混元境,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在那个遥远的上古时代,飞升自九州的修者绝不在少数。在风火境其后的无数岁月里,来自九州的文明也始终存在,并与来自混元境的其他文明分庭抗礼。在定国纪元的征战中,这股文明曾大杀四方,终于占得暹罗大陆的统治地位。
暹罗大陆地域的浩瀚,证明了这个传承的强大,而对固有的文明,他们应该非常注重才是。即使不完整的保留下来,也应该将文字这个文明的终极符号保留下来吧。
但事情偏偏并没这样,除了历法对应暹罗大陆的四季做了调整之外,这里的文字只遵循了方块字的形状,而其内涵更加的复杂,代表的含义也更加的具象。这是一个从简单向复杂的演变过程,同时又是一个再造的过程。”
两父子之间的交谈是难得的,也是落寞拓也这个未来家主一堂重要的课程。在他们向前山穿行的一路上,他趁机提出了很多疑问。而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他的提问也变得更有见地,这也提起了他父亲的兴趣……
“孩儿的理解是,当初的这些飞升者真的天赋异禀。就像那些典籍里记述的一样,那时的仙君,比现在的金丹境界要高许多。而当他们达到这个境界时,或许他们觉得自己真的接近了神仙。
这样的能力,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创造新的文明,而不是被传承所束缚。既然他们飞升到此,获得了这样的能力,他们就可以完全抛弃以往崇拜的神明。而做为神明自己的他们,又有什么是不能推翻的呢?”
“你想的有道理,但他们似乎并没做到,一些东西依然承袭了下来。比如,风俗和习惯,比如某些约定俗成的是非观,太多的东西真的无法改变……比如对待男女之间的看法。”
“……而九州方块字的产生本身,就是极其神秘的。尽管保留了上古先民的象形特征,却又完全走向了会意的巅峰。笔划的走向,也从圆润到极富菱角的转变,再加上四声的发音,这都是妙不可言的。对学习的人是一种折磨,对看到的人是一种神秘的吸引。而最神奇的是,通过不同的人、不同的书写方式,它开始具有意境和美感这两样,只能意会的东西……”
当走到那片碑林的时候,落寞家主手指那些石刻道:
“……那些摩崖石刻或者这里的碑文,完全不是它本身含义那么简单。那是一种叫书法的学问,而把这当成艺术的,也只有那片叫九州的地方…”
“而且,如此复杂的东西,没人相信是那些先民壁画的衍生,更不会相信这和结绳记事有多少关联。人们更相信玄而又玄的伏羲传说,宁愿它们是从龟甲灼烧后的爆裂纹理所得。”
听到这里,落寞拓也的眼前出现那对方瓶。那些方块字的奇妙魅力,真的曾经吸引过他。不止让他驻足,还让封仙城的世家们为之疯狂。在那之后,他才有了认识雪娥的机会……
“可父亲,这也是孩儿最纳闷的地方。由裂纹衍生的含义,并认同这些符号就代表这样的意思,这非常的可疑。而那些偶然中获取的纹理,更要对应固定的含义,这如何解释得通呢?又如何说服更多的人认同?就比如冷与热,爱与恨……”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众多的史料当中,文字起源说出现了断层,因为它很难自圆其说……更何况,这些符号读写的复杂性,完全不利于它的传播,而这个体系却偏偏悠久的传承下来,这就更加的矛盾。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九州之人到底来自何处?他们是谁?……”
当文明达到了一个高度,就会有人开始沉迷在哲学的范畴里。比如:我是谁,我来自哪里。如果此刻,你拿出户籍簿来说明他的可笑,他会觉得你更加的浅薄和可笑。
这和那位白驼山的鼻祖很相像,他在发疯前问的,就是这两个问题。
……
而阿呆在那道壁画长廊的最尾端,看到的恰恰就是这两行字迹。而在它的旁边,是一幅真正的山水画长卷。
他并不擅长水墨丹青,对此道的了解也很肤浅。但他是个读书人,他对来自家乡的画作是熟悉的,那是种久违的文人气息,让人无比怀念。
所以,在这座画廊的末尾,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这个简单的问题让他着迷进去。那副画太宏大、也太复杂,与旁边这两个问题显得格格不入,又玄奥难明。他真的无法理解,更无法记住面前的东西。
与其说是这副画牢牢地吸引了他,还不如说,是这两个问题问住了他。阿呆当然知道自己是从九州来,本名叫赵森源,是个木材行老板的儿子。母亲和姐姐叫啥,他打死也不会忘记。
所以,他关心的是,这副画和这两个问题有何干系?这根本荒谬的一塌糊涂,根本就是在消遣小爷。
但这个画面真的将他逼入了绝境,他在那一眼之后,就深深的沉浸其中。丹田的那道漩涡疯狂的旋转起来,数十息的时光,就已经运转了无数周天,最终毫无预兆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