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风之原就像是仙境,所有的东西好像也知道这里时日无多,都在拼命的生长。
这里正在发生很多令人欣喜的变化,新生的幼崽已经很多,灵兽与家畜们一旦来到适合栖息的土地,就会拼命的繁衍。如果算上马匹,它们的群落已经可以使用千五这个层级了。
铁部落留下的人,大多都很固执。他们固执地沿用曼陀罗草原这个名字,而那个什么风之原,则成为忌讳。
日子对他们来讲没有什么不同,被灾难撵得到处跑,和逐水草跑也没多大的不同。况且,属于他们的行囊也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人心散了,那顶金帐里也不会再发出令人期待的消息。即将发出的,也只有何时启程、何时散伙、各安天命诸如此类。但,很多人依然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当第一家人拔营启程,就会有第二家跟随。他们觉得无需再等下去,先行离开意味着更多的机会。况且,要一路放牧着去六月城,越早出发,心里就越踏实。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缺乏聪明人,他们总会比别人快一步。他们带走了一些牲畜和幼崽,期待老天可怜,可以让一家人维持久些。
对这些离开的人,四个头人并没表示异议,那就更不会有人阻拦。于是,从观望到行动,不过几天时间,陆陆续续地,一支自发的队伍开始向六月城进发。其实,用不着大浪淘沙,人群自己就会梳理出顺序。
金帐外是风调雨顺的牧场,一派草长莺飞的欣欣向荣。而金帐之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的凝重。短短七天,已经有三成的人家和三成的牲畜上了路,那些留下的,也在人心惶惶。
仇管家看着有点颓然的三小,很平静的讲述了一段话,这并不能算是安慰,更像是在诉说一段真实。
“事情并没差到哪里,我们只不过损失了几个手下,那些人原本就不归我们管,这算不得什么损失。是啊,那些逃出来的灵兽,将来都是最好的种兽。可原先,它们同样也不属于我们,而现在却成了财产,这本身很好啊。年轻人,最受不了得失的考验。经历几回就知道了,这其实没什么。”
“是啊,就算这些财产都被大风刮走,我们也不过回到了当初而已。莫忘了几个月之前,我们不过就是个流民,没啥可以失去,也没啥不能失去的。”
阿呆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说出了上面这番言语。
连日来心中的阴霾,随着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好像突然间一扫而空。
然后,他说出了下面这番话。是他这辈子很难忘记的几段话之一。
“既然,大伙都愿意叫这里曼陀罗草原,那就想想,曼陀罗人是如何生活的。”
“不错,到了四月风卷就会来。几千年前它们也是这样,但它们肯定也会离开。六月城里的人知道,这些龙卷会在六月抵达城外,那么也就是说,它们只会在曼陀罗呆两个月……”
“赵家兄弟,难道你想到了什么?”
“是啊,阿舅,快说、说!”
“其实,很简单,万骨窟那边的石刻上说,这里的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千多年以前。那么在这片黑龙肆虐之地,他们应该生活得更久,而且好像从未离开过。这不就是说,他们有办法躲过风灾,而且每年都会躲过?”
……
“或许,峡谷是个不错的地方,但现在那里全是水。况且,我们还有很多的牲畜需要照料,那需要一个更大的地方。这个地方一定存在,如果所料不错,应该就在洞箫岭附近。”
“阿舅对,大风来的时候躲在山里,等风灾阿舅过去,再从山里啊…啊…”
“阿舅出来!这费劲劲的,我帮你说吧!”
“看看,连老吴这样的,都懂了。”
“问题是,这块避风的草场在哪?鸭石山可不小,洞箫岭也很长,对面的侵天山更大……”
其实,有了想法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最怕的是没想法。
按照阿呆的思路,无论这片臆想中的草场在鸭石山,还是在对面的侵天山,它都一定存在。古老的曼陀罗人,不会每次都躲到六月城去,然后再长途跋涉八百里返回家乡。否则,也不会死后还下葬于此。就算是对祖先再如何敬畏,如此舍近求远的法子,也太麻烦了。
峡谷里的树木都长得很好,少说也都超过了十年,这意味着什么?那些黑龙卷吹不到谷中去,谷口的位置就是风之原的边界。而无尽的黑暗,又在这条峡谷的另外一端。也就是说,他们有一片避风的天然地带,可以将两场灾难都躲过。
这个世界上的夹缝很多,问题是,你是否有勇气在那里求存。如果你能在这里立足,并且生存下去,谁又能说这不是个好地方。没准,这就是你的天国。
为了心中的那方天国,在次日的清晨,阿呆他们出发了。留下来的族人们很惊讶,因为这些人不是前往六月城的方向,而是反身进入了充满危险的山谷。
将一个想法落在实处,这其实并不容易。九天之后,当去往侵天山脉搜寻的队伍返回,他们并没有多么惊喜的发现。那里除了几处可以藏人的地方,能给兽群栖息的草场并没找到。
希望依然渺茫,离开的人仍然在离开。仇管家再也坐不住了,他每天最常干的事就是充当望夫崖。当他老人家的身影出现在轿厢上,向着峡谷方向眺望时,意味着铁部落开始了又一天期待。这个时间是如此漫长,以至于所有人都习惯了失望。
当三月的脚步到来,第二波人马也准备进山了。这已经不是在寻找希望,而是想去寻找阿呆他们的尸首了……
仿佛是幻觉,一队衣衫褴褛的人在谷口出现,他们看上去垂头丧气筋疲力尽,根本不像是凯旋。
正当所有人准备开始无奈的安慰,他们中的某人开口了。
“很大,真的很大。”
“我说很大,是说那个山坳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