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负弩充前阵,历尽风霜万苦辛;饥寒保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可曾身体受损伤?”
尹宁澜到陌上行的时候,一楼的那张戏台子上正唱到这一段,婉转的唱词,淡淡柔情细腻,他站在进门处远远的瞧了一眼,便直接往二楼走去。
这宴京中人人都知雍王世子不爱这梨园柔情地,但奈何总架不住这好友相邀他们就爱选这地,与其说是陶冶下情操,倒不如说他们这是皮庠欠打了。
小厮一抬头,便见尹宁澜顶着一张阴沉的脸迎门而入,再瞧了一眼戏台子后径直往楼上走去,小厮心里慌了一下,赶忙上前迎道:“世子。”
尹宁澜闻声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那小厮被这略带阴冷的眼神看的心里直犯嘀咕,但也不好直接表现在脸上,“下去!这里不需要你。”那带着隐忍怒意的声音扑面而来,吓的那小厮一个激灵,如临大赦般哧溜一下走了。
他虽说是不喜这个地方,但好歹也是来过一只手的数儿,况,他也还算清楚那二人的心思,贯是选择临窗且能看到戏台的厢房,还都是那么一个。
二楼左拐尽头的厢房里,窗户大开,咿咿呀呀的唱腔清楚的传进耳中,尹宁澜站在厢房门外,隐隐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诶,你说似萍今日会带着那只猫儿来吗?都搁屋里藏了那么久了,不会是真想金屋藏娇一直藏下去吧?”
那声儿说的有些大,带着一丝狐疑的猜测,尹宁澜在门外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声音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伸手一下就将门推开,里面说话的声儿一下子静了下来,坐在里头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往门外看来。
“呦,似萍,来了,咦?怎么没把人一起带来?”先前那说话的男子站起身来往尹宁澜的身后看了一眼,见他身后空空,脸上便有些失落,回头看了尹宁澜一眼,嗔笑道:“我说似萍,你莫不是真要金屋藏娇藏一辈子吧?”
金屋藏娇?尹宁澜听到他说这个词,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微微挑着眉看了他一眼,那人被他这么看了一下,心里发毛,脸上那打趣的笑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喂,我只是说一下啊,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你这都闷声不响的把人带回来就搁房里了。”那人见尹宁澜虽是沉着个脸,并没有不悦,便就大着胆子回了一句。
尹宁澜依然是那挑着眉,一脸高深的模样,良久,他嗤了一句:“明琦徽,你心里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吗?”那名叫明琦徽的男子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往后瞪了一眼那安然坐在椅子里品茗观戏的好友,一脸焦急的说道:“赢禾溯,你怎么还坐那里,快过来!”
赢禾溯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那尚在门外就僵起来的二人笑道:“似萍,快进来,我还以为今儿定要三催四请的才能将你请来。”
尹宁澜当做没有听见他这句,径直迈过门槛,恰此时,楼下的戏台上那婉转唱腔正唱至:“苦依薰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
“我听说,你把晨央接进府了,就放你屋里?你这是,想通了?打算将晨央纳了?”赢禾溯知道他不喜欢听到这个,随即起身将窗户合上,转过头来问他。
尹宁澜正给自己倒茶,冷不丁的听见赢禾溯的话,手一滞抖了那么一下,那倾泻而下的茶水便有些洒落在了桌子上,“让晨央给爷做妾?赢禾溯,你这话说的,怎么让爷听的不舒服呢?”尹宁澜重重的将茶壶放下,那沉闷的一声,听的赢禾溯浑身骤然一紧,瞧着他似有些薄怒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自己莫不是说错话了?
“似萍,不就是一个侍婢而已,给个妾室身份已是高抬,况且若是我记得没错,她今年该及笄了吧,这女子一及笄,便没几年能在身边侍奉了,到了时间就得放出去嫁人,那到时候你怎么办?而且,你都把人带进屋了……”尹宁澜没让赢禾溯把话说完,只听得“嘭—”的一声,屋子里就都静了。
此时尹宁澜的脸上已经不能用薄怒来形容了,眸中浮现的怒意简直是恨不得上前将他狠揍一顿,赢禾溯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而且,看这样子,错的还不是一星半点那么简单。
摔碎的茶盏就在自己的脚边,茶水肆意蔓延,赢禾溯瞧这地上的碎片,心肝儿直颤的慌,若是他这再往上一点儿……“似萍,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当真。”赢禾溯是真有些害怕了,他们自小相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遭见他如此生气的模样,当真是把他给唬住了。
“若是下次,爷还听见你这么说,可不就是今日摔在你脚边的这一盏茶这么简单的了。”尹宁澜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留下那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