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延熙将晨央带回蔺府的时候,蔺府的主母蔺老夫人就一直看着傅萤玖和晨央,直叹道:“像,真的是太像了。”
晨央和傅萤玖两人站在厅中央,看着这坐在厅中面色各异的妇人,晨央一下子被那坐在最末的女子吸引了视线,那是一个瞧上去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女子,安静的模样叫人容易忽略了这屋子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她肤白如纸,着一身碧色衣裙,发饰也是清简的很,乌黑的发丝间只簪着一支鎏金掐丝海棠簪,她的头微垂,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放在腿上,像是久病未愈,叫人一眼看去便心生怜惜。
傅萤玖见她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姑娘身上,小小的拉了拉她的手,在得了老夫人的话离了那前厅后,傅萤玖就忍不住四下看了看,见周遭无人,才低声对晨央道:“那是蔺府的表小姐,闺名唤一声施佩佩,是前儿个才从浔阳来的菻苏,平日里待在自己院子里并不出来,而且我听人说,那姑娘怕是活不长了。”
晨央侧头看了一眼傅萤玖,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像是头一遭才认识她一样,那略带陌生的样子,像是没有想到傅萤玖骨子里也会对这深宅大院里的事情有那么一丝丝的兴趣,还打听的这般详细。
“不是你想的那样,松萝,你觉得我会和那些嘴碎一样吗?我只是无聊啊,你知道么,自从到了菻苏,蔺梦延就跟看着犯人一样的看着我,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我原先还想着把醉怀乡开到菻苏来,都被他给否了,你说我待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傅萤玖越说越气愤,晨央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
说话间,那厅中又有人出来,晨央听到身后那一句充满担心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话:“姑娘,您慢些,注意着脚下的台阶。”晨央听到这声音,回过身来。
门外,只见那先前坐在最末的女子那好似无骨的身子几乎是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在身旁的侍婢身上,那侍婢脸上透着一抹吃力,却是丝毫不敢懈怠,两手稳稳的搀扶着,一步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晨央皱着眉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两个人,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瞥见那门前的姑娘在迈下那台阶时,脚步一软,正个身子往一旁倒去。
“当心!”晨央话音落,便疾步上前想要上去搀扶,但是从身旁突然蹿出一个身影比她要更快,先她一步将那女子揽进怀里,关切的低头查看起来,见她身上并没有伤着,也就松了一口气,“没事吧?”
“那是蔺府的五少爷,老太太最宠的孙子。”傅萤玖见晨央有些出神的看着那突然蹿出来的男子,便和她说到,晨央听了傅萤玖的话,眼眸微微瞪大,上下看了她一眼后,露出一抹好奇来,忽然笑道:“在这府里,还有什么是你傅小姐不知道的?都说来听听。”
听得晨央这是在打趣她,傅萤玖佯装露出一抹怒意,斜眼瞥了晨央一眼,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那乌压压的云层,然后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晨央,道:“等会儿罚你三杯。”
晨央见她这认真模样,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随便所说,试探的问道:“你酿酒,蔺大公子知道吗?”晨央知道,傅萤玖一旦起了酿酒的心思,整个人就跟疯魔了一样,旁人是两人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到她呢,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就在她的酒上面。
“当然,是偷偷摸摸的,若是叫他知道了,我这好不容易酿的桃花酿就要废了,他舍得,我可舍不得,走走走,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心血,你一定要尝尝。”说着,傅萤玖就拉着晨央往她住的院子走去。
身后,那被男子紧紧抱在怀中的施佩佩,看着晨央和傅萤玖离开的背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忽然道:“那姑娘……”
“那是二哥从宴京带回来的姑娘,听说是唤一声晨央。”蔺浮乔想了想,这才想起先前家中小厮来院子里唤他的时候,曾和他说起过,他记得。
“晨央?”施佩佩听着从蔺浮乔口中说出来的这个名字,脸色一下似柔和了许多,顿了一会儿,看着蔺浮乔又道,“是个不错的姑娘。”
“我觉得你与她一定能成为挚友的,可是要请她过来坐坐?”这话说的极为熟稔,亲昵的模样叫那身后站着的侍婢都忍不住羞红了脸,低垂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施佩佩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为难,那姑娘是她第一个一见面就想要结交的人,可是转念间她想了想自己,她这破败的身子,三五天便是一病,免得叫人嫌弃,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是不要了,免得麻烦了人家。”
蔺浮乔听着那像是自贬一般的话,眉宇微皱,认真的看着她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明明是如花般俏丽的年纪,却因那病弱的身子而束缚着,心中浮过一丝怜惜,看着她,认真说道:“佩儿,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病的。”
早年间,施佩佩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身子能够好,能够去做她这些年来不曾奢望过的事情,随着年岁渐长,身子也日渐衰败,她也就不奢望这事,能多活一天,便是多活一天,别的,她也不再强求了。
“不用了,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眼下这样,我已是心满意足了。”施佩佩暗暗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那阴沉的天空,回头对那沉默不语的侍婢道:“石兰,扶我回去吧,天有些凉了。”
离了蔺浮乔的怀抱,施佩佩扶着石兰的手臂,一步一步走的极为艰难,站在她身后的蔺浮乔没有犹豫,几步上前将施佩佩打横抱起,丝毫不在意周遭还有旁人在,对她道:“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