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央知道,这么盯着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位只第一次见面萍水相逢的男子看并不礼貌,但是,若不是心知自己早已并无亲族在世,瞧见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那人见晨央一直看着自己的脸发愣,他也在打量着晨央,幽暗灯光下,美人肤色白皙,眸色幽幽似星辰璀璨,有言道,灯下观美人,这点确实没说错。
“姑娘,在下不知这甲板上还有人,一时唐突了姑娘。”那人看到晨央,顿了一会儿,双手抱拳作了一揖,规矩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僭越。
晨央难得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沉默着,夜风微凉,吹的人凉意裹身,却吹不散他们彼此间陷入尴尬的气氛。
或许他也注意到晨央的尴尬,抬头看了一眼那沉静的夜色,忽然想到什么,看着晨央道:“今夜月色正浓,若是有好茶相伴,倒也不算辜负,只是可惜了。”
他这话说的颇为熟稔,好似两人之间已经相熟已久,晨央听后只觉得尴尬,却不知该怎么去开口,看了那男子一眼。
那人见他这话越发是让两人之间沉默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这夜色下苍茫的京苏运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姑娘,也是去菻苏吗?”
他事先打听过这艘船是驶向哪儿的,说起来也是滴水不漏,晨央这才面色缓和了些,那人一见晨央回了,脸上立即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双手抱拳拱手又作一揖,道:“在下姓蔺,易名才慕蔺的蔺,双字子湍,不知姑娘芳名?”
蔺?晨央听到他的名字,着实是愣了一下,听他的口音,似与菻苏的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他的口音都不像是蜀夏任何一个地方的人。
“怎么了?”蔺子湍见晨央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脸上露出的诧异色,有些奇怪的问道,晨央怔愣了一会儿,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行了一个万福礼,浅声道:“晨央,风雨晨昏的晨,无央的央。”
蔺子湍听到这名儿,眉毛便皱了起来,这名字乍一听便不像是府中正经主子的名讳,倒像是那些服侍身侧的侍婢之名,只是,他瞧见她一身气质矜贵,不像是那会轻易屈身服侍之人。
“晨央姑娘。”不管如何,他总算是问着了她的名字,蔺子湍看着晨央,躬身作了一揖,端的是彬彬有礼,只是在这浓郁夜色下,怎么瞧着怎么都有一种诡异感。
晨央看着他,忽然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是那么的强烈,双腿不由自主的想要往住的地方慢慢的挪去,但是晨央发现,就算是甲板上那灯光昏暗,她想要回去也必须经过蔺子湍的身侧,想了想,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商船匀速的在运河上行驶着,那凉风吹在身,晨央只觉得这甲板上的气氛是越来越凝重,她思索着,总觉得该找些话儿来缓缓,不然的话,她觉得她还没回屋子,人就给憋坏了。
想了想,晨央问道:“不知蔺公子此去菻苏,是为何事?”虽说这是人家的私密事,但晨央想来想去,好似没有别的话儿可以说了。
为什么?蔺子湍这可算是被问着了,他看着晨央,隽秀的脸上透着一抹羞赧,他总不好说是看见晨央,觉得她很像他认识的一个故人,一时兴起就跟来了?这若是说了……
“我来,是寻人的,父亲已年迈,十分想念走失的妹妹,吩咐我此行一定要寻到人,因家母是江南人氏,所以我边想着先到江南一带寻寻看,也许,会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她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晨央也没指望他会认真回答她的话,只是他的回答,还真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知为何,晨央总觉得蔺子湍看她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期待,这种期待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夜已深,恕晨央不奉陪了,蔺公子也请早些休息。”晨央福了福身,低着头快速从蔺子湍的身边走过,每一会儿的功夫,那聘婷身影就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蔺子湍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寻着那身影直至她消失,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人出现在他的身侧,见他面色沉凝,低声问道:“主子,要不要奴才把这姑娘带来仔细问问?”
闻言,蔺子湍只是轻声一笑,那低低的一声,在这幽静的甲板上听的有几分渗人的味道,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不用。”那黑影听到蔺子湍的话,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不过也很快就收敛了,低着头,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方才那与晨央的话,蔺子湍并无一丝隐瞒,他的确是来寻人的,只是,他心中有些不确定,那事情已是过去了将近二十年,早已物是人非,而且十年前又是出了那事,他已是不确定那人还寻不寻的到,但怎奈何是父亲的命令,就算是寻不到,他已是尽力了,到时候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不过,他在那院子里瞧见晨央的那张脸之后,心中陡然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或许,这事儿还能有另一个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
夜风静静吹着,吹动那人衣衫翩翩,双手背于身后,隐藏于黑暗之中的眸中,是他人瞧不见的锐利色,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低头看着那往下的楼梯,忽然道:“跟着那姑娘,看她下了商船之后,是往菻苏哪儿走了,记住,一丝一毫都不要错漏了,否则的话,便也不要再跟我回去了。”
命令下达,那站在蔺子湍身侧的黑影恭敬的弯下腰,低声应了一声:“是。”这是主子自来了蜀夏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他自是要好好遵守,而且那人,还是和她及其相似的女子,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相似的二人,但若二者真无关系,那带回去,也算是能了了一桩相思意,哪怕是囚禁,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