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兴商时,忽然靠岸停了下来,这里是南北交界之地,渡口里停靠了不少的商船,码头上来往商旅熙攘好不热闹,晨央站在甲板上正往下看,那消失了好些天的蔺延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忽然道:“这船会在这儿停泊一天,采用补给,阿央要不要下去看一看?”
晨央怔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上下看了一眼,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忽然笑道:“消失了几天,总算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到船到了菻苏。”
蔺延熙被她这一番打趣说的面露羞赧,手中的折扇一下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捡起掉在地上的扇子,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解释道:“我只是,有点……”一想到那天的话,他心里就烦的慌。
可是还没等蔺延熙把话说完,晨央倚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兴奋来,对身后的蔺延熙道:“我看到了茶坊,去看看。”
兴商这个地方,论起来略有些尴尬,南北交界之地,若说它适合开辟茶园,可那气候却有那么一些的不尽如人意,可若说它不适合开辟茶园,这交通的便利若是不加以利用瞧着就有些浪费了。
晨央看到的那个茶坊,离渡口不远,穿过那熙攘的人潮,路口便是了,晨央她们站在那茶坊的门口,抬起头,便能看见一个大大的茶字旗高高的挂着,铺子里的生意略有些冷清,只有一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小二,一手撑在柜子上打着瞌睡,铺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这铺子里哪里会有什么好茶啊。”涵霜打量了这铺子一眼,见这铺子的装修略有些寒酸样,便有些要走的意思,觉得这地方没有晨央要的茶叶。
这话说的声音小极了,但是晨央没有想到铺子里那看似正在瞌睡的小二耳朵是那般的尖,涵霜那般小的声音都叫他给听见了,当即是一拍桌子,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忍的愤怒,大声道:“谁说的!”
涵霜一听这话,立刻缩了身子,躲到了晨央的身后,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往里看了看,蔺延熙瞥了她一眼,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径直走了进去。
喝了那么几天的粗茶,蔺延熙早就想买点好茶带上船,只是可惜那船停靠了几次,他都仔细在附近看过,都没有见着那渡口附近有卖茶叶的地方,这会儿好不容易托了晨央的福,看见了一个卖茶的地方,心里怎能不高兴。
晨央在门口好好的说了涵霜一番,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浅浅的含笑的味道,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娉婷身影款款走来,那女子着一身月白色绣幽兰衣裙,梳着高髻,余下发丝轻柔垂下,斜插着一直花卉纹翠羽银簪,步履间,环佩叮当做响,端的是落落大方。
她走至晨央的面前,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有打量之色,但见她穿的不过是寻常衣衫,并不十分华贵,目光之中的打量色随即便被一抹鄙夷所取代,便进去了。
那小二好似没有看见蔺延熙,径直往那女子的跟前走去,稍带着些稚气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他见着女子在这铺子里四下看着,便带着些试探的语气轻声问道:“唐姑娘,需要什么茶叶?”
唐?晨央听见那小二称那位女子为唐姑娘,愣了一下,仔细的打量着那女子的侧颜,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来,后来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浅笑,唐这个姓,在蜀夏并不少见,又并不知唐明思一府姓唐,当年的唐家大祸,活下来的,也只有她与那蔡家少年了,哪里还会有旁人?
晨央正当暗探自己的多心,这时候,耳边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云袖。”若不是这声音听上去陌生的很,晨央都要以为那人是在唤她了。
抬头循声看去,只见那出声的女子在熙攘的人群里,一脸焦急的寻找着,好不容易到了晨央身边,瞧见晨央的那张脸时,稍稍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晨央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还有,意外,但是她能够肯定的是,在她的记忆里,她并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位女子。
“云袖,你在哪儿?哎呀,你到底在哪儿呀。”那女子从晨央的脸上移开了视线,继续去寻她的人,终于,那先前在铺子里的女子听到了有人在唤她,脸上带着一丝不耐和厌恶,回身道:“许金鹊,死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慢呐你。”
本来晨央对那姑娘的印象还算是好,但是这一开口的放肆与嚣张,还真叫她看不出来,那唤作是许金鹊的姑娘像是被她给骂惯了,在她的数落声中就只顾着低着头,一句话辩解的话也不说。
“小姐,这姑娘的嘴也忒狠了些,这好歹是在外面呐,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留。”涵霜见着那姑娘如此,心里反感的很,也有些庆幸自己遇着的主子不像那姑娘一样蛮不讲理。
这时,先前被支开的小二抱着一个陶罐子从后面走出来,一脸讨好凑到那唐姑娘的面前,正准备将手里的陶罐子递到她的面前,就被在一旁冷落忽略了许久的蔺延熙打断道:“小二,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只顾着她,不顾着我了?我也是来买东西的好伐?”
小二闻言,也只是粗粗瞥了蔺延熙一眼,便将视线收回,那模样,颇有一副‘懒的理你’的架势,他伸手打开手里罐子的盖子,带着讨好,道:“唐姑娘,上好的明前龙井,小店里就只剩这么一罐了,您看看?”
谁知道那唐姑娘也只是凑过身子,往那罐子里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究竟来,脸上便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二话不说拿起那罐子就往地上砸去,那一声清脆的声音骤然在这不大的铺子里炸响,那小二顿时傻了眼,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的模样看着那姑娘,颤抖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我是谁么,竟敢那这种茶来糊弄我?真以为我唐云袖吃素的,分不清好坏么,宴京的唐家,你可是听说过?”那姑娘厉声斥责道,全然不知,那站在店铺外的晨央,听见从她口中说出‘宴京唐家’这几个字时,眼中露出的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