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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晓洁本来想找到筱笙,把信丢给他算了,最多敲他请一次客。没想到还没到报社,就撞见了低头走路的筱笙。筱笙告诉她,刚平去采访神秘人物了,看他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了,就让他请客,谁让他将这么有成就感的事做了。晓洁一听,自然是满心欢喜,他一直都对记者这一行业很好奇,正想知道他们会有些什么不平常的见闻呢。

刚平还没回来。筱笙烧了开水,还惊喜地拣出了一些花生米来招待晓洁。两人各谈了些工作情况。晓洁说教书嘛,今天知道明天的事,没有悬念,担心时间一长,人就要傻了,不像记者,说不定哪天就有点小愤怒,哪天就有些小惊喜,这种生活才好呢。筱笙说:“真被你说中了,上次你来,我们收到了恐吓信,都有些小愤怒,而今天你来呢,我们接到了感谢电话,这是小惊喜,刚平正是去采访这个人了。”

一会儿,刚平就兴冲冲地奔上楼来了。

“啊,好淳朴的一个人,好纯真的笑容,还有点羞涩,很难从如今的女孩儿脸上看到的那种,筱笙,民生热线,值得守候。”刚平一边将包取下,一边激动地在卖着关子。这时,他看见了晓洁正微笑着看着他,连忙说:“失礼失礼,有客人来了我还不知道。”

筱笙趁着刚平兴致未消的时候,赶紧提出让他请晚餐,然后在餐桌上再分享他今天的见闻。看来刚平今天真的是高兴,一口答应下来。但起初他是答应请去吃食堂的,筱笙说:“我无所谓呀,只是你好意思这么招待女同志。”最后刚平说:“那我大方一回,游泳池怎么样?”筱笙说:“游泳池就游泳池吧,口味还不错。”晓洁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什么胃呀,游泳池口味不错?”她不知道,楼下游泳池旁边有家小餐馆,被他们简称做游泳池,所以她又好好地笑了一回。

游泳池在报社大楼的后面,不当街,而他们吃饭的小餐馆和游泳池之间还隔了两间店面,老板娘很年轻很漂亮,据说她老公是在政府上班的,是她家的上门女婿。连这情况都清楚,可见这里应是他们的第二食堂了。菜不贵,刚平又叫了两瓶啤酒,两人对吹起来。晓洁以茶代酒,也屡屡举杯,她想为他们助兴,这样,就能分享到更多的故事。今晚是刚平主讲,他汇报了今天的采访经历。

刚平说,他今天是在邮电局见到那个叫清香的女孩的。她初中只读了一年,家中没钱,辍学了,回家干干农活。后来两个弟弟都相继读初中了,家中希望她能找份工做,可是,没文化没技术,干什么呢?正犯愁,听说家乡平洛乡要办制衣厂,只招本地工人。她去报了个名,招工的人跟她说:“你在工人中,还算识字比较多的,是懂道理的,能不能找机会感谢一下政府?”说完就将《临都日报》的民生热线电话给了她。她答应了,这次趁出来买缝纫机的机会,就特意过邮电局来打了个电话。清香说话时深埋着头,偶尔抬头与刚平的视线交汇,脸就会刷地红到耳根,一看就是较少出门的人。刚平说,这样的人讲话是最可信的,因为她并不知道“作秀”为何物。

筱笙和晓洁都表示,要是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上最淳朴的人,那就太好了。这样吃着聊着,直至老板娘来催他们结账,筱笙和刚平才送晓洁回去。

回到宿舍,晓洁想,糟了,那个叫“苗”的姑娘写给筱笙的信还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包里。这个晚上,几个青年教师邀晓洁出去玩,晓洁都称身体不舒服,闭门不出。她觉得自己是个快乐多于痛苦的人,多半的日子都在嘻嘻哈哈中打发了,而遇上了筱笙,准确点说,是秦苗这封信很偶然地落到自己手中后,她才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她很快迁怒于这封信了,她从包里将信取出来,她的目光慢慢地在地上游移。地上放着一只塑料桶,旁边是一盘燃烧完了的蚊香,给地面留下了一圈灰烬,离灰烬一尺左右,躺着一只打火机。晓洁捡起打火机,咔嚓一声,有一股火苗蹿出来。晓洁在心里说:“这位叫‘苗’的写信人,也许你要怪我抢夺你的筱笙,可是,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啊,如果那天我一犹豫,我就不会去报社找筱笙,也不会看到这封信了;就算去了,如果我早去一秒,或迟到一秒,乔姐也不会正好拿着一撂信件出现在走廊上;现在,命运安排我将这封信毁了,筱笙到底会属于谁,就让一切重新开始!”

打火机的金属片将晓洁的手灼疼了。火熄灭了。晓洁朝********了几口气,再次按下去,咔嚓,火苗再次蹿出来。晓洁让信封慢慢地向火焰靠近。“住手!”晓洁听到一声喊,是筱笙的声音。火光中,晓洁看见筱笙那因愤怒而变形的脸,还看见一个女孩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晓洁知道是幻觉,但还是本能地迅速站起来,她的手因害怕而颤抖,打火机掉在地上,紧接着是呯的一声响,打火机爆炸了。信封也飘落在地上,但晓洁的眼里噙满泪水,看不清那一行隽秀的字!

筱笙写的关于恐吓信的材料交给了丁社长,丁社长没有提出什么疑义,后来也没听他说事情怎么处理了。偶然的机会,筱笙问小乔,小乔也说,他们领导会处理的,既然这么长时间没说什么,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听小乔那轻描淡写的口气,这事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小乔转身走了,筱笙看着她穿着风衣的背影,觉得有些事和女人的衣服是一样的,过去穿短裙,后来穿长裙,不知哪一天就套上一件风衣了,待你发现变化的时候,之间轨迹已经无从可循了,好像一切都本该如此。恐吓的人到底怎样了?他们还有别的计划吗?如今再想起这些问题,好像已经不是问题了,早翻篇了。于是,筱笙就劝自己也忘了这事,用杨牧的话来说就是:报社又不是我家开的。

刚平很有热情和激情地在写他的新闻通讯——《平洛乡扶贫记实》。文章还未刊登,就得到了报社领导的高度重视,连宣传部都打了电话来关心这篇稿子的写作情况,并反复强调这个新闻事件的重大意义。见所未见的是,平洛乡的领导来临都开会,请丁社长吃饭时,还一定要将刚平叫上,说让他听听平洛的故事,新闻通讯会写得更有细节,更打动人。于是,刚平的知名度就好像春天的植物一样蹭蹭地往上长。刚平为了重视其见,决定抽空去趟平洛乡,争取掌握一手资料,将这篇通讯写得尽善尽美一些,这样才对得住这么多领导的关心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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