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炳南皱眉看着戴小雨惟妙惟肖跟在余雨霏身后,她的食指对着自己勾了勾。
这是什么意思?苏炳南不解。
若非此时已知此女身份,否则他根本不会知道小小的侍女还有另一面。
戴小雨的行为不可能瞒得过鸾凤楼,对于鸾凤楼来说,余雨霏是稳赚不赔的摇钱树,不会随意让陌生的侍女来到云集徐州官员士族的诗会。
鸾凤楼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风月之地,它和戴小雨,和青莲教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苏炳南突然想到,京城中也有一处公认的风月圣地,名字也是鸾凤楼,二者难道本为一体?
“青莲教”
苏炳南心中沉吟这三个字,他突然发现,自己小瞧了青莲教。
戴小雪这位如今的青莲教教主,可是一位步入至道的绝世高手,任何人也不该轻视一位有着至道强者的江湖势力。
他以为被自己重创过的青莲教只能苟延残喘。残余的青莲教甚至发生内乱,前青莲教圣女手刃其师,教主宝座移位。
苏炳南此前的任务,便是全力清剿青莲教余孽,按道理来讲,任何势力在这似乎是山穷水尽的情况下,都不会再掀起风浪。
让苏炳南没想到的是,戴小雨这个青莲教圣女的出现,使得青莲教背后隐藏的东西浮上水面。
难怪朝廷称青莲教为烧之不尽的野草,自百年前青莲教诞生以来,每当人们以为它会灭亡,却又一次次死灰复燃。
……
正当苏炳南沉思时,梁全能一众先玩起了“射覆”。
射覆是文人墨客行酒时的一种猜字游戏,若不是胸有诗书者,根本无从玩起。
“苏大人,何不来‘分曹射覆’?”萧海棠看见角落里的彭城,脸上做出热情的样子。
梁全能一听,眼睛一亮,对萧海棠说道:“那你和苏大人先来一局罢。”
彭城一听,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射覆,连忙拒绝道:“在下对游戏无爱,只喜这些美食。”
这时又有诸多奴仆端来精致的菜肴,顺便拿走众人桌上基本没动过的精致碗碟。
彭城立即夹起一块清凉臛碎放入口中,试图以此逃避梁全能的挤兑。
清凉臛碎是用狸肉做成羹,冷却后切碎凉食,便会形成肉冻似的口感。彭城对此赞不绝口,侧过头和苏炳南谈笑,表明自己无意进行射覆。
看着彭城的作态,萧海棠脸上露出笑容,拿出一坛酒。
萧海棠站了出来,对苏炳南说道:“苏大人,我覆一个‘瓢’字。”
梁全能唯恐天下不乱,叫人拿来笔墨,亲手写了一个大大的瓢字,再使人拿到彭城跟前。
“若大人射不中,还请饮尽这坛酒。”萧海棠笑着说道,拿起手中的酒,亲自开封,然后使奴仆送到彭城跟前。
彭城手足无措,没有接过酒坛,让奴仆又送回萧海棠。
他就连为何会有那个“瓢”都不明白,又怎会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看着彭城窘迫的样子,所有人眼中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料定粗俗的武人绝不会懂文士的高雅,看见这位大昊的武学天才,这些大人们心中不可遏制升起优越感。
狄冰梵、简水蕊、盛卿和余雨霏这四位佳人站立一旁,表情有些不忍,不禁联想到了自己。
她们如今看起来虽是众人吹捧的对象,可都心知肚明,清倌人再怎么好听也始终是贱籍,等到将来色衰的时候,便是要落得悲凉晚景之日。
眼前被奚落的这位年轻人,就因为是众人眼中粗鄙的武人,便遭到全体的冷眼。
戴小雨的眼神却看向一旁小厮打扮的苏炳南,期待他会做出如何举动。
先前梁全能为他介绍的两人坐不住了,想要掺上一脚。
其中一人,是掌管徐州最大粮商的张子元,另一人则是钱沅勃钱大人。
张子元捋过胡须,便对彭城说道:“苏大人,你是不是一时间没有头绪,不要紧,钱大人会提示你的。”
彭城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现在的情况,梁全能若真想杀死苏炳南,难道不应该低调行事吗?
有了梁全能的煽风点火,若苏炳南真的死于非命,朝廷一旦要追究真相,他便是首当其冲的。
这时钱沅勃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绿”字,展示给众人观看。
“苏大人,钱某来为你提示一二。”钱沅勃说道:“既然你脑子有些混乱,那我再为你覆一字,这可几乎是将答案告诉你了。”
彭城看着自己面前一左一右的两张纸,一个是瓢字,一个是绿字,就像是看天书一般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彭城急躁的模样,梁全能不由得低声笑了一声。
就像是水面投掷一块石头,舫上这些人再也忍不住,顿时哄堂大笑。
张子元和钱沅勃互相扶着肩膀,弯下腰快要站立不稳,有些人则干脆捂着肚子,嘴巴再也合不拢。
因为在他们看来,此时的射覆答案,就相当于摆在彭城面前。而彭城一无所知的样子,就像是骑马找马的傻瓜,使他们忍俊不禁。
笑声响彻画舫,飘荡于四周,就连王陵路上的行人,也能隐约听到舫上的笑声,他们好奇张望,不知上面的大人为何这么开心。
苏炳南看着有些混乱的场景,低下头,压低声音对彭城说出答案。
彭城闻言,眼中露出喜色,嘴角也露出笑容,看着眼前的众人。
很快笑声减弱,脸色通红、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众人又看向彭城,想多寻一些开心。
萧海棠刚才同样跟着大笑,觉得彭城太过滑稽。
端着酒坛到彭城身前,萧海棠说道:“苏大人,猜不出来的话,请饮此酒。”
彭城脸色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接过酒,十分无奈。
看着不远处彭城手中的酒坛,苏炳南心中一动,眉心天眼发胀,似乎看到了什么。
鸩羽之酒!
酒有毒!
苏炳南心中猛跳,已经看出萧海棠递给彭城的这坛酒,是有着猛烈的剧毒。
鸩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猛禽,比鹰要庞大,鸣声大而凄厉。其羽有剧毒,用它的羽毛在酒中浸一下,酒就变成鸩酒。
这种毒酒,毒性极大,几乎是无药可救。
到了如今,这种极为罕见、几乎要成为传说的猛禽已经快要灭绝了,而一般人能听说的鸩酒,便是皇帝赐死某位大人物才会用到的。
萧海棠果然心怀不轨。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炳南根本无法悄无人息地给彭城传递信息,只能静待对方反应。
彭城对手中的鸩酒毫无知觉,根本就不知道其中有着剧毒。
但他本就没有打算喝下去,此时这些人分明是在针对苏大人,自己此时代表的是苏大人,两人是一损俱损,绝不能凭空忍下这口气。
再说了,苏炳南已经将答案告诉他了。
彭城问萧海棠:“真的要我喝吗?”
萧海棠点头道:“射覆射覆。射者,猜度也;覆者,遮盖隐藏也。有覆便有射,既然你射不出来,自然要罚酒了。”
彭城立刻说道:“那我射‘酒’字。”
“错了。”萧海棠说道:“大人何必浪费时间,不知典故诗词是不可能猜对的。”
“可是你先覆字的。若我射对了,你岂不是不用罚酒?这样不公平。”彭城反驳道。
此话一出,引起一阵轻笑,萧海棠面对有些赖皮、似乎别无他法的彭城,无奈说道:“只要大人你能射对,我便喝下这坛酒又如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此时一阵风吹来,彭城的衣袍轻声作响,在空中游荡。
“入谷逢雨花。”彭城平静说道。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望向彭城,不相信他射对了。
看着脸色无比苍白的萧海棠,彭城心中奇怪,感到纳闷,嘴上却继续说道:“看来是我对了,果真是‘香’字。”
“萧海棠,喝吧。”
萧海棠大脑顿时一片混乱,心乱如麻,看着彭城手中的酒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