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幼飏亲手烹制着新到的新茶,几人细细品上一口,不仅对这传说中的纨绔子弟,又刮目相看一分。
雍正轩笑。
“没想到天下第一才子不仅文武双全,音律全才,对这烹茶之道也是研究颇深,果然不负第一才子之称,安某佩服,失敬,失敬!”
易幼飏不好意思的抓头,年轻的脸上也跑上两坨红云。
他易幼飏的大名,在长安人嘴上,也不过就是富家公子纨绔子弟,外加今日闹出的那些笑话吧?
“大哥过奖,我这不过是无聊下的雕虫小技而已,是被关的没办法中的玩物,和大哥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和敌军作战相比,真的难等大雅之堂了。”
“呵呵!谦虚吧!难得赞你一下,还真自居起来了?看不起茶道琴艺呀?别忘了长安城不少人以此为生呢!也就你这样的大少爷不问世事以此为乐。”
易幼飏的眉头狂跳,听在耳里很不是滋味,却因是那么的小人儿,硬是给强压了下来,
雍正轩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圆场道。
“听易公子的意思,好像对行军打仗很感兴趣?”
一听他说这个,易幼飏两个眼里都冒光了。
“是啊是啊!我小时候就很崇拜能带兵打仗的将军,在我出生以来,听到的不是那些开国大将的传奇故事,就是亲眼见我们大唐的将军一个个大胜归来进宫受封,先有侯君集秦叔宝李靖程咬金,后来又有薛仁贵铁将军,那些远的也就不说了,单单玉门关阳关两关统将有的安西大将军;也是如今无人不知,妇孺尽晓的大人物呀!听说他自升为统帅以来,所镇守的西部,虽年年有骚扰,却没让那些贼寇外邦扰了关外百姓一分,在西部的威名更胜当今圣上,那些外邦之将,听了安西大将军的名号哪个不逃之夭夭的?真丈夫自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不改于色,当将军更要当雍正轩这样的将军,才是真正的将军。”
随即又抓着他刚认的“安西”大哥道。
“对了大哥!你是安西大将军麾下先锋官,那你知道大将军手下还招人不?小将兵卒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和你一起赴塞,路上也好有个伴。”
“噗!”
“等等!”
对于他的要求,安西和喷出茶的辛儿一样惊讶,忙忙将刚要饮尽的茶放下,推开那两只拽着自己手臂的手,着实有点受惊。
“你……要从军?投安西大将军麾下?”
“是啊?我这次出来本就要出去闯一闯的,本还愁着入军的话没有熟人介绍肯定会麻烦很多,如今认识大哥三生有幸,是命运让我要按照自己的心愿来活一场呀!自然不能放过。”
“咳咳!等等……易公子!”
李英忍着给水呛的不住咳嗽的冲动,问。
“你……从军,你的新婚妻子怎么办?难道当真就将她丢在长安不管不顾了吗?你将她一个姑娘家至于何地?”
“那位呀!安心,根本不用我担心。”
“哦?”
他轻慢的态度让安西挑眉,李英着急。
“什么叫不用你担心呀……”
李英被欣儿抓住手腕,摇头示意她坐下,不用着急,更不用多说,李英坐下了,她自己开口。
“什么意思?你对身为宰相千金的第一才女不满意?”
安西倾身,也表示很感兴趣。
“是呀!听说第一才女不仅文采了得不同凡响,更是兼备品德孝廉于一身的美人,如此佳人易兄弟你还不满意,那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你第一才子的眼?”
“大哥不要说笑了,我这个第一才子和宰相家的那位不是同一路的,人家宰相千金是实打实的一首诗词名天下,救了江南多少百姓?斩了江南一带多少贪官污吏?那是明明白白的功绩,所以天下人给她一届小女子‘第一才女’之称不冤。”
“哦?易公子的‘第一才子’就冤了?”
趁他喘气的档儿,安西又问。
易幼飏毫不避讳。
“是啊?我就是个雨打混混,浑水摸鱼好运摸着的讽刺才子,是那些喝酒吃肉的家伙嘲笑我给我冠上名头;在长安城谁不知道?宰相家的才女名天下,柳家的才女画中仙,易家的才子雨打混?我呀!从会走路起没少给我爹娘惹事。”
“小时候打架不行被人打,后来我爹娘将我送师学艺回来我打人家,觉得我快要和那些街头混混一样快废了,才硬是逼我弃武从文学诗词,一心从军的人怎么可能会学好诗文?可是我爹娘虽只有我一个孩子,对这方面却着实严格,不学好不给我出门,更别说像其他孩子一样玩耍了……”
“我没办法,又气不过才学了个半吊子出来,之后和一些长安公子哥儿一起厮混,加上那年交白卷和武状元考场被抓回去的事,久而久之被他们笑成行行不入流的才子,活该一辈子被老子老娘管着押着,和宰相家的那位才女完全不同的情况;可是我爹娘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给我娶了这位活神仙回来,我知道的时候一道圣旨就直接压下来了,不从就是连累家族满门抄斩的罪人,从了我就成了一辈子被个女人压在头上的妻管严,在家更没活头,我不跑出来怎么办?”
几人听的似懂非懂,尤其欣儿,指着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又道。
“你……说清楚!你的不幸关第一才女明欣儿什么事?怎么就娶了她你就没活头了?明欣儿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让自己以后的依靠没活头了吧?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易幼飏也不满她,有多有少直接全说出来了。
“没误会,我亲眼所见!”
“哦?”
他说的如此确定让安西等人不仅更好奇了。
“第一才女一首诗可掀风云,安黎民除祸害,对于天下苍生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救星,女巾帼,我无话可说;可是对于一个男人却不是什么好事。”
欣儿眯起眼。
“怎么说?”
“太强的女人让男人畏惧,太厉害的女人让男人没有安全感,何况娶她的还是我这个爹管着,娘压着,处处受限郁郁不得的男人,这么多年我清楚我爹娘在想些什么,他们觉得自己养了个不中用的儿子,就想给这个儿子找个厉害点的老婆,可是压根没想过我这个儿子是什么感受;新婚那天,我知道了那位才女也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虽然我不是太了解,以她可以拨动风云朝局的本事,为何没有推掉这门亲事,可是洞房花烛夜,她力挑众才子,我也算真的认清和她之间的差距了;先不说那位不愿她他嫁的幕后之人究竟是何人物;我也很清楚,这样的女子若生为男子,定是我所敬服的伟丈夫,可是身为女子,又是我的妻子,我没办法将她当做普通的女人来看待,更别说相敬如宾同床共枕了;你们能想象,和一个有能力随时将自己撕碎的怪物,同床共枕是什么样子吗?我是不敢,所以我连以后和她相处的勇气都没了,就逃了;刚好,她在外面好像也有相好的,我一走,那位喜欢她的也该明白我的意思,成全他们了;等我功成名就回来,我爹娘自然也没啥好说的了,岂不一举两得?也免了违抗圣旨之祸,那时那位第一才女和心爱的人双宿双栖,还得感谢我呢!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世俗规矩,全都是浮云,过眼云烟。”
“咳!咳咳!”
李英一个劲的咳嗽。
安西唏嘘,他算是明白了,原来不是那位“才女”太强,是这位太没自信了,讽刺才子遇上真才女,他自己心里就不好受,何况让他娶回家当佛供着呢?所以不服气,逃了!
而欣儿,几个深呼吸,笑起来了,还为他鼓掌。
“好!真是好!易公子你真是给男人挣足了面子,长足了勇气,行!你真行,我欣儿今天佩服你,以茶代酒,进你!”
“欣儿!”
明英担心的看着她,想阻止她又感觉这个时候的她真不是自己能够阻止的,易幼飏感觉奇怪的看着她,纳闷道。
“你怎么了?好像你才是那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一样?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生气?嗨!我生什么气?我又不是会撕人的怪物,也不是你要同床共枕的妻子,被你抛弃的祸害,浮云,过眼云烟,我气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生气?你不是对那位第一才女早倾慕已久吧?我也没说她什么吧?只是说作为我这样的男人,娶了她那样强大的女人感受而已,而且,如今我已经走了,你若真喜欢她去追也无妨呀?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帮你的,对了,休书可以给你,你可以让她毫无顾虑的和你私奔也无妨呀?”
“滚开!谁要你的休书。”
她猛然的激烈让易幼飏一怔,另两人,一个意味深长,一个忧虑担心。
不用说,前者自然是安西,后者是李英了。
欣儿挥开他拍她背的手后,才感觉自己真的过激了,眼神流转间,缓过点气又说。
“我是说,大丈夫行的端做得正,怎能撬人墙角盗人妻女,我若真喜欢那第一才女,莫说你易幼飏不屑与她做夫妻,即便你们琴瑟和鸣如胶似膝,我辛儿也敢备上彩礼上门示爱;既你不爱这佳人,大不了我让她给你一封休书便是,何至于收你易公子的休书,接手你的下堂妻?不止辱了我辛儿颜面,也着实贬低了第一才女的身份。”
“啪!啪!啪!”
三声掌声,这次是出自另一人之手。
“辛儿豪情,安某佩服。”
辛儿盯着这见风就起浪的安姓人,随即又道。
“何况辛儿听说易府里除了那位第一才女,还有不少曾经的富家小姐,小家碧玉,不是已经排好名分的贵妾小房,就是通房的丫头,伺候的侍女;易公子艳福当真令人艳羡,不过反过来说,男人三妻四妾,便不得碰厉害的聪慧女子,福泽过胜,反招祸事;阁下的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十分骨感的,别忘记,功成才能名就,成不了,沙场无情刀剑无眼,谁知他日你易公子会是个什么结果?让一届女流一封休书给休一休,或许会避重就轻,让公子你免受灭顶之祸呢?易公子何不就近,临走之前回去问明小姐要一封休书,也好了了你一块心病?她自由了,你自在了,也算做了回好事,弥补了那给你毁了名声的小姐,不是吗?”
待在易府两天,她就算再粗神经,也该初步了解到易家的状况了。
易家三代单传,男丁稀薄,易家这一代的当家人,更是在中年才有了易幼飏这一个宝贝疙瘩,本来巨富之家子孙稀薄的情况下,这样的情况也无可厚非,再说易幼飏也没真的在婚前便纳那么多姬妾。
易家夫妻想让儿子收心给他们添孙散叶,在儿子小时便有意无意挑些有品貌有教养的大小丫鬟随旁侍候,更是挑了几个家道中落生的极好,年纪相仿的,和易幼飏同吃同学打小培养感情,明里暗里易府也传出有几个明面上的侍妾和通房丫头,顺位甚至都定下来了。
好在易幼飏在这些脂粉堆里长大,没磨去男儿之志,也并未如其他富贵之家的公子哥那样女气,反而因为自小接触的女子都是样貌好的,对女子样貌要求也极挑剔,反倒对女色没多大兴趣,不让他读兵法,跟护院师傅玩起刀枪棍棒来了,为此甚至专门去拜师学艺,虽然时间远不及被他父母请来的夫子压着学习诗词歌赋的时间多,好在教受他的师傅说他根骨好,回长安打架闹事几年下来,磨练的比不上真正在战场上打仗的将军,更与绝代大侠无缘,倒是比那些真的花拳绣腿的公子哥结实许多。
两年前自己弃文从武,若不是易家老两口阻止,估计真的能让他考个武举人回来,可惜老两口意志坚决,一心让他从商,再不考文状元;其他和“武”沾边的,都别想!
易公子就气愤了,一气之下什么都不忙了,在家当起了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直到半月前一道圣旨下来,他必须和身为明宰相女儿的自己成亲,他才从父母那里知道和自己有这桩婚事,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圣旨押在哪儿,不成亲就是抗旨,再怎么倔强,他也没有带着一家几百口人命去任性的道理,便只好从了。
她在了解到他真正的情况后,也挺为这位空有壮志的热血青年叹息了一把,大好的热血年华,竟让老父老母绑在女人堆里消磨了这么长时间,没软也算个人物,可是今日亲耳听听这位人物对她的评价,不仅对他的惋惜全成了愤怒的源泉,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他那些他不屑的优越环境,全成了他的罪恶。
有他这样的吗?自己不顺心,自己没勇气反抗,就将比他好的别人说成那样!
她就愿意嫁他吗?
她就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拜堂吗?
这个人太可恶,将自己的不幸全归咎在一个和他半斤八两,还是个女人的身上了!
他是懦夫,他没资格这么说她。
她更不承认,他是她名正言顺拜过堂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