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小二见孟丽君小闹了一场,却只要两碗阳春面,不免非常诧异,多看了一眼,便唱喏转身而去。
正吃着香喷喷的阳春面,却听见背后一人笑道:“公子进了这聚福楼,却只要了两碗阳春面,何其吝啬也。”
孟丽君听得说话,就知道那鱼儿来了,当下也不回头,淡淡接口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取之唯艰。铺张浪费,未免有违天理。”暗暗又将了那人一军,这才回头站起来,看见了说话之人——但是,就在这一片刻,孟丽君的心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少年!
论眉眼,不过寻常,论身架,也不过一般;但是那眼神,那气质,却使孟丽君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美男子”三个字来!
似乎是初升的太阳,虽然温和,却依旧不能掩饰身上的光焰万丈!
但是孟丽君到底是经历过三生的人,虽然对他有“惊艳”之感,却到底还没有发花痴。迅即定下心神,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
那人也是二十上下,书生打扮,衣着平常。孟丽君经历三生,见人无数,当然看出这人是非富即贵。不觉好感大增,这样富贵之人,能够将自己转变成为这样一个平常之人,的确很不容易,微笑道:“兄台如果有闲暇,何妨同桌共话?”
那青年看见孟丽君时,心中也是一动:世界上竟然有这等美少年!
眼前这个少年,皮肤黝黑,五官却是细致;使人失神的是,这少年的神采!
纵然是映雪冬梅,也逊其三分坚毅;纵然是烈日新竹,也逊其三分洒脱;更使人感觉到目眩神驰的是,这少年的眼睛里,有着非常深邃的东西,自己根本看不透的东西!
听孟丽君出言相邀,那青年人略一迟疑,便走上前来。两个轿夫已经吃罢站起,不过桌子上却是一片狼籍。那青年略一皱眉,便坐下了。孟丽君心里又暗暗竖了一个的拇指,像这样的富贵人家,敢于如此纡尊降贵,的确也不容易。微笑道:“兄台少待。”低头继续吃面。
那青年道:“在下姓铁,名……”
没有等他说完,孟丽君已经抬起头来,拦住他的话头,说道:“兄台少待。你我萍水相逢,片刻之后,便当做浮萍两散。又何必通报姓名,徒增记挂?况且兄台举止,定然不是常人。通报真正姓名,不免于兄台不便;通报假名,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姓铁青年哈哈大笑,说道:“如此倒是本人落于下乘了。”既然被识破身份,也不再自称“在下”,便改称“本人”。但言语之时,到底还是生疏别扭。继续道:“刚才听兄台说:须知天地生人,并无贵贱之分。却要讨教。”
孟丽君放下饭碗,笑道:“兄台却是来考教学生了。学生不过是一个平常之人,随口胡诌罢了。学生走了不少路途,遍读古今故事,却只懂得了十六个字。”
那青年道:“不知是哪十六个字?”
孟丽君笑:“这十六个字,八字一组。第一组是唐太宗的老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青年脸色变了一变,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