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年将军,孟丽君只画了一个侧脸。但是这个侧脸,却有几分她自己的形貌。旁边也写了一首诗:
史上有谁可入画,提笔忽然忆木兰。
冷甲寒盔换螺髻,跨马按剑守关山。
这幅画,意思很明白。父母应该看得懂。落到别人手里也没有什么,孟丽君画的是花木兰,谁说是自画像?能够拿这样的东西到朝堂上做证据吗?
大后天就是七月十五,照以往的规矩,是有许多繁文缛节的;到时家里将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而孟丽君,作为一个已经“出嫁投水”的烈女,是不能够出房门与外人见面的。她的计划,就是选那一天深夜离家出走。其他的都已经秘密地准备妥当,剩下的事情,就是与荣兰忠心这个丫头说明真相了。
荣兰睁大了眼睛:“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我们都是没有出过门的,路上只要有个万一,那……”
孟丽君伸手摁住了她的嘴巴:“荣兰,你先别着急。听小姐说。你知道,姑爷一家是被陷害的,你也想为他们家平反昭雪,是不是?”
荣兰点头:“是啊,不过,这是老爷们的事情啊。小姐你一个女子,能够做什么事情呢?”
孟丽君向她露出一个苦笑:“是的,这好像是老爷们的事情。但是,你想,老爷,这么一个懦弱的人,敢于为皇甫老爷说话吗?老爷为皇甫老爷说得上话吗?老爷能够为映雪报上仇吗?”
荣兰想不到孟丽君竟然敢于这样评论父亲,但是想一想也很有道理,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道:“难道小姐有什么办法为皇甫老爷申冤?”
孟丽君苦笑道:“荣兰,你知道,小姐读了些书,胸中是有些文章的。我想我们不如抓紧时间进京去,如果我能够显露才华,想必有权贵会招揽我。一定会有机会的。而老爷他们,就是机会能够摆在他们前面,他们也会放弃。”
荣兰想说话,孟丽君却不给她反驳质疑的时间。
“所以我要搏上一搏。这一搏,也可能会赔上自己性命。但是不搏,皇甫家一定没有平反的希望。荣兰,如果你不愿意与我一起去,你就留在家里。但是我求你,你不要将我的事情如实向母亲禀报。”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依着荣兰的性格,这样说话,反而将她的退路全部都封死了。
荣兰果然不说话了,只是开始收拾东西。当夜,她偷了一匹马。
*
一身得体的儒衫,一个伶俐的书童,两个齐整的书箱——现在,孟丽君的身份,就是一个游学的书生。这一路上的苦楚是不能够尽述的。别的不说,就两人四只小脚就给她们带了无尽的烦恼。一天走上四十里路已经是极限了。想多走?没门!你想倒毙在半路上就只管多走吧,豺狼虎豹多的很,不必担心没有人收尸。何况荣兰还挑着行李呢,虽然只有三十多斤,但是,要知道,荣兰可是从没有干过什么粗活的上等丫头!
孟丽君的马呢?马到哪里去了?说起来惭愧,我们的主人公虽然也做过一阵镖客,但是如何保管马匹实在是个外行。马——被偷窃了!
于是,直到今天,她们还在云南路上磨蹭着。初从深宅大院里走出来,呼吸着外边的自由空气,她们心情是非常畅快的。荣兰更是如同刚刚出笼子的鸟儿一般,大呼小叫,欢呼雀跃,一丝毫大户人家丫头的派头也没有了——不过这小家伙本来就是这么个一惊一乍的个性,教了多少次也不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