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兮连忙往场地上看,杰哥儿大约是一剑刺空后来不及收招防守,几乎将整个正面暴露给了韩锦,韩锦的“双节棍”当然毫不留情,半空中直劈他的面门。
“草!”江灵兮瞪向小皇帝,“你不说……”
你不说不让他吃亏吗?!
只是后半句说出来,愣是被身旁刮过的一股疾风给掠散在了空气里。这感觉,杰哥儿从她身旁一闪而过的时候也有过,然而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次的更快,非常快。
视线随着这股疾风重新回到场地时,杰哥儿竟已平稳地站到了侍卫们身边。
云泽接过了他手中的剑,再一盏茶的工夫,云泽与韩锦的对峙也结束了。
就连武艺精湛的将军们也无法准确描述出这两人究竟走了几个回合,分别用的什么招数。他们只觉得一把长剑被云泽摆弄的眼花缭乱,于是韩锦的长棍非常难得地变成了三段,而几乎就在变成三段的那一瞬间,云泽迅速用长剑挑起其中一节,轻描淡写地反手一绕,“三段”立时像被抽走了筋骨,瘫软成一条长蛇,慵懒地附在了剑上。
韩锦脸上写满了意外和惊恐,看看自己空掉的右手,再看看云泽,“你是……”
不等说完,便觉腕上一紧,原来是那条“长蛇”从云泽的剑上扑过去,将他的双手绑在了一起。
“没意思。”云泽抿了抿嘴,手一翻,将剑还入了侍卫的剑鞘里。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懒散状。
小皇帝冷眼看到这里,轻轻一笑,“该我登场了。”
“说好的点到为止,却在对战中痛下杀手,李卿,你的人实在太过分!”
李盈有些愕然地望着陈素,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第一次有些慌乱的感觉。
他竟会命云泽出面干涉。
当着百官怒斥于他。
以前他怎么闹,李盈都把他当做小孩子的叛逆,终究逃不出大人的手掌心。可是自从上次李昂御前对峙,他公然偏袒江家,到这一次,他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些东西正在慢慢脱离自己的掌控。
尤其这一次,他甚至有些拿不准,这孩子为何会在江家小子安然无恙的情况下依然对他发那么大的火。
“双方不在一个水平上,打起来不好掌握,难免就有失手。”韩锦无所谓地抖着腿说。即便双手被绑着,他也依旧不改嚣张欠揍的模样。
小皇帝冷冷看他一眼,“这么说你和云泽也不在一个水平上,要不要朕立刻让他失手解决了你?!”
韩锦立即噤声,默默想办法给自己解绑去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李盈终于堆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拱手道:“臣思虑不周,皇上见谅。”
……
“云泽出手了?!”
周太后拖着病体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瞪着李盈那边过来送信儿的人。
那人低头重复确认一遍,又道:“说不准是担心江家小子,还是单纯针对丞相大人。”
周太后思忖片刻,轻轻点头,“素儿是个重情义的人,碰着个和脾气的,袒护些也是常理。”
“李丞相的意思,希望尽快将李小姐入宫提上日程。”
周太后大约精力不济,面上闪过几丝烦躁,揉着太阳穴道:“等哀家身子好些,自会安排的。”
……
江家姐弟自然无从知晓这段后话,此时宴席方散,江灵兮惊魂甫定,拉着弟弟去跟云泽道谢。
云泽听见有人叫他,便慢悠悠转过身来,本来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姐弟俩一口一个谢谢,视线偶然落到江灵兮身上,突然精神为之一振,盯着她仔细打量起来。
江灵兮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呵呵笑了两声,“内什么,我确实是女扮男装的。”
内心深处却觉得,云泽这样盯着她看,绝非简单地因为这个。
云泽缓缓敛下眸,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忽然就笑了。
姐弟俩面面相觑,江林杰忍不住吐槽,“什么毛病这人?”
江灵兮有些茫然地出了会儿神,她依稀听到云泽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们居然真派人过来了。”
回府的马车上,江麓一直沉着脸,闭目不语。
江灵兮本来打算向他道歉,因为她一时意气得罪了李昂,进而遭到李丞相的报复,才令杰哥儿身陷险境。不过在江林杰试探性地开口叫了一声父亲,就被狠狠瞪了回去之后,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小老头儿心情不好,不宜招惹。
整个车厢里的气氛是相当尴尬的,姐弟俩大眼瞪小眼的,有些百无聊赖,却被江麓的气场震慑着,谁也不敢出声。
这尴尬从皇宫一直持续到家门口,马车停下来,江麓才慢慢睁开眼睛,盯着江灵兮看了三秒,沉声道:“以后你到了宫里,自己要小心些。”
江灵兮一愣,跟着鼻子一酸,连忙低头,“多谢父亲提醒,女儿记下了。”
*
正月初六。
送走杰哥儿,江灵兮叫上称柳和心梅一起到江府后院的花园里散步。
至毓秀湖畔,江灵兮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心梅,我那时便是掉进这个湖里,差点儿丢了条命吧?”
心梅脚下一滞,连忙福身道:“奴婢该死,没照顾好主子,奴婢该死……”
江灵兮顺势停下来,食指轻点太阳穴,做回忆状,“很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只有你跟着我么?”
“是,是只有奴婢”,心梅的声音不可控地有些颤抖,“本,本来,轮不到奴婢跟着,赶巧称柳姐姐歇了探亲假,称杨姐姐又身上不好,因此,因此才叫奴婢跟着。”
称柳当即翻个大白眼儿,“倒是会挑时候,但凡我在府里,也不至于叫这样的烂事儿发生!”
江灵兮掌心向下,对称柳做个安抚的动作,转向心梅道:“说起身上不好,我倒想起来,当日我心情似有些烦闷,走到湖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以致身子不受控制,失足跌进了湖里。”
心梅低着头,“因为展家公子的事才发生不久,主子心情烦闷也是难免的。”
江灵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略过这节不提。接着问道:“我跌进湖里,可曾向你求救?”
“是,有的,可惜,奴婢不通水性……”
“那我让你去快去叫人了没?”
“奴婢去了。”
“去了多长时间?”
感觉到江灵兮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心梅把头压的更低了,“大约,大约……”
“呸!”
称柳大声啐道:“且不说当时这附近有没有路过的,从这里到前院即便走过去,一个来回也不过一刻钟,主子从掉下去到被捞上来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中间你干嘛去了?!”
“主子!”心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当时心里慌乱的很,一时多绕了些路,到前院先问了老爷,老爷不在,又去夫人那边,夫人卧病……”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害死主子!”称柳粗暴地打断她。
“我没有!”心梅跪着朝江灵兮挪了两步,抓住她的衣摆摇晃着,格外诚恳道:“主子,我真的没有!”
江灵兮盯了她几秒,仿佛要看穿隐藏在诚恳后面的真相。
就在心梅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江灵兮突然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过随口一提。”
说着伸手去扶心梅,“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