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雪走后的第二天,韩洁就去了市劳动局找工作。她扎着长发,上穿白色衬衫,下穿牛仔裤,夹杂在众多求职者中间走进劳动市场。她依然是那样地出众,依然引来众多注视的目光。
其实,韩洁即使不用工作,光她那卖房子的存款,也足够她一个人过好几年的生活。但她不能就这样闲着,她还是以前的韩洁,一个能吃苦、上进、努力的农村女孩。那半年多的“阔太太”生活只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终于醒了,留下的有甜蜜,也有苦涩。梦中,她是公主,拥有别人所拥有的一切。梦醒了,她必须回到现实中来,而现实中,她只是一个农村贫困家庭出生的小丫头,而并非什么皇亲贵族。
韩洁不想那样闲着。长期无所事事,碌碌无为地生活,只会让人越来越懒散,而工作可以使人重新去寻找新的生活、启发新的思想,忙碌的工作还可以让人忘记更多心灵的痛苦记忆。
那天,韩洁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不过,她却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男人——张齐。
那天,张齐去劳动部门替本公司招职员。原本,他可以不用亲自去,但不知为什么,这次,他突然想亲自出马,招收公司所需的人才。不过,他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碰到韩洁。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张齐依然像以前那样,用关切的话语问候韩洁,仿佛两人还是以前那种不可分割的关系。
“哦,我只是呆在家里太久了,有些无聊,所以想出来找份工作做。”韩洁有些拘束,但还是面带微笑着说。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不敢与张齐目光相对,仿佛只要对着他的眼睛,就会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吸引,会被对方所控制,从此无力自拔。
“那,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张齐微笑着问。
“还没有,我想找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得慢慢来。”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会尽力。”张齐注视着韩洁,温情地说。
“我会的。”韩洁刚说完,张齐的手机响了。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对韩洁说:“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了。”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对于韩洁来说特别熟悉又特别亲切的语气说:“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韩洁没有回答,她忘了自己应该怎样去做。
“晚上我给你电话。”张齐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了,留下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韩洁。
晚上六点,韩洁正坐在家里看书,张齐打来了电话。
“你在不在家里?”张齐在电话中问韩洁。
韩洁听得出来,张齐说的所谓的“家”,就是他留自己的那套被自己卖掉的房子。但张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房子卖掉了。
“我现在外面。”韩洁说。她不想让张齐知道她将房子卖了,只好这样回答张齐。
“你在哪,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你说地点吧,我自己坐车过来。”
张齐在电话中告诉韩洁吃饭地点,那地方韩洁以前去过,那里离她现在所住的地方不远。即使没去过的人,也很容易找到。因为现在的酒店广告做得特别响。某些不知名的企业还要借助酒店的名字来做自己的广告,在自家公司地点的后面还要附加一句“××酒店旁边”。许多人,也许他们不知道公安局在哪里,但他们一定会知道知名的大酒店在哪里。去酒店吃饭,用现代人的话说,那叫时髦。即使你再有钱,如果没去过酒店,别人同样认为你是土帽,会对你不屑一顾。张齐虽然拥有自己的酒店,但每次和韩洁一起出来吃饭,他总是带着韩洁去其他地方吃。
韩洁来到张齐指定的酒店时,远远地,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僻静的角落里,默默地喝着茶,眼睛不时地向外张望。见韩洁来了,张齐忙微笑着站起来向她走过来,韩洁和他一起来到刚才他坐的那张餐桌。
他们刚坐定,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走过来,将菜单放在桌上,面带甜蜜的“杀人微笑”说:“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张齐将菜单拿过来,点了几道这家酒店里比较有名的菜,然后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还记得这家酒店吗?”张齐问。
“记得,我们来过一次。”韩洁回答说。
“以前,每次出去吃饭,都是我作主,你从未主动点过菜。现在还习惯这样吗?”张齐微笑着问。
“有些习惯是与生俱有的,可能永远都无法改变。有时,一个人的性格注定着他的为人处世及生活习惯。”韩洁说:“暂时,我还是习惯了跟在别人后面走,不过,以后我想我会有自己的主见。每个人总有自己成长的一个过程,对吗?”
张齐并未接着她的话说。“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吧?”
“还可以,除了出了一些事外,其他都还好。”韩洁淡淡地说。
“什么事?能不能说?”张齐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韩洁低着头,依然不敢与张齐的目光对视。
“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
一会儿后,服务员已经将菜端上来了。菜上了满满一桌,足够十个人吃的。望着满桌的美食,韩洁却并未动筷子,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怎么不吃?”张齐问道:“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些菜?”
韩洁摇了摇头。“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叫这么多菜太浪费了吗?”
张齐本想挟菜给韩洁的,听到韩洁这样说,他的手停在了半空。停顿了一下,他将手放下,静静地望着韩洁:“我只是点了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菜。今天是我请你出来吃饭,你不用去想太多。”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韩洁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也许,以前我的确是一个老板的妻子,但现在,我不是了。我的生活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我和胡闵在一起时,最贵也只吃十元钱左右,像今天这么多的菜,足够我们吃半个月的了。”
“以前,你跟我在一起时,你都没有异议的,现在怎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一个人总不能在一个阶段里转着圈。再说,在未与你结婚之前,我过的是清贫的生活,而现在,我只不过是回到过去而已,并非像你所说的什么‘异议’。”韩洁苦笑了一下,等着张齐对她的反驳。但张齐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默默地挟菜给韩洁。
“对了,他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过了一会,张齐问。
“谁?”韩洁愣了一下。
“胡闵啊,刚才你提到的。”张齐边吃边回答。
“他恐怕永远都不能和我在一起了。”一层雾水再次悄悄蒙住韩洁的双眼。
“你怎么了?”张齐关切地问。“不好意思,是我不该问的。”他递过纸巾,韩洁接过纸巾,轻轻擦过脸上的泪痕,笑了一下说:“好了,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吃饭吧!”
张齐眼睛定定地看着韩洁,“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他另寻新欢了?”
“你别再问了。”韩洁哽咽着说。她感觉到有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滑落到脸上,然后从脸上到嘴上。韩洁感觉短时间内真的无法从失去胡闵的阴影中走出来。
张齐感觉到韩洁情绪有变化,他不再多问,默默地吃菜。
吃完饭出来后,晚上八点,时间尚早,张齐建议去茶楼坐坐,韩洁本想回绝,却又不忍心扫张齐的兴,只好跟着他一起去最近的茶楼。
在茶楼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韩洁说想回去。张齐和她一起从茶楼里出来,然后开车送她回去。当车子开到离韩洁以前住的房子不远处的地方时,韩洁让张齐将车停下。韩洁推开车门下车后,对张齐说:“我到家了,你先回去吧!”可张齐也跟着下车,韩洁看他也下了车,心里有些慌,马上拦住重复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已经到家了。”
“我想进去坐坐。”张齐说。
“改天吧!”韩洁说。
张齐正想往里走,突然看到房子里亮着灯光,他停住了脚步。
“房子里怎么亮着灯?”张齐疑惑地望着韩洁问。夜色中,韩洁看不到他的脸色,不过,她能感觉到他脸上挂着愤怒。
“房子里还住着谁?”张齐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沉着声音问。
虽然他们已经离婚了,在张齐面前,她依然像个孩子。
“我把房子卖了。”低着头轻声说。她知道事情无法再隐瞒下去了。韩洁以为,张齐肯定会骂她。但张齐没有,她听到他轻轻地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卖房子?”韩洁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不想说话,更不想说出原因。
“如果你有经济上的困难,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去帮助你。但,我不想看到你过得不好,毕竟,毕竟我们曾经是一家人。”
听到张齐说到“一家人”,韩洁有种想哭的感觉。但,她忍住了。韩洁说:“不是因为生活有困难,我是为了一个人,一个爱过我,我也爱,但却已经失去了的人。”
“为了胡闵?”张齐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