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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1)

有时觉得,生活就像是一部小说,只是现实生活与小说又有太大的区别。小说出自作者的思想,然后通过他的双手将故事细节“说”出来,故事情节当然也是在他的编织下发展着,结局也是作者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将小说的结局安排为喜剧结局,当那喜庆的一刻到来时,他不会因此而感到兴奋;如果作者一开始将小说的结局安排成悲剧,当悲剧结局来临的那一刻,他也不会因此而感到伤感,因为结局本身就是他自己安排的,他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情绪当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作者就像是上帝,小说中的人物就像是上帝捏造的生灵,生灵的一切都掌握在上帝手上,上帝让谁怎么样,谁就得怎么样。

小说的故事情节及结局都掌握在作者手中,作者希望它是悲剧,那它就是悲剧;作者希望结局是喜剧,那结局就是喜剧。

但现实中,没人能未卜先知,没人能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到底是怎么样的,没人能预先知道自己的人生路到底应该怎么走。虽然人们常将现实想象成小说,将小说想象成现实,但现实生活始终是现实生活,小说始终是小说。它们中最大的区别在于,当看一部小说时,看了一部分内容后就可以大概猜出后面的故事情节及结局,可现实生活中,却无法猜透未来所要发生的事及结局。现实生活中,当喜庆降临到自己和亲人身上时,人们会因此而兴奋不已;当灾难降临到自己和亲人身上时,人们会因此而失声恸哭。

韩洁虽然在《渴望重生》中努力地设想着丰富的故事情节,但她却不能自由地设想自己的人生生活。小说中的人物的生活及结局可以掌握在她手中,但她却无法掌握自己的现实生活。当一件件伤心事降临在她头上时,她除了忍受之外,别无选择,而更可怕的事,她无法预料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下次的事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韩洁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了,感觉快要崩溃了。一个人在最痛苦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必然会是自己最信赖的人,韩洁想到了父亲,想到父亲送她到车站后离去的身影时,韩洁心头闪过一丝无法言语的感觉。

在想到父亲的同时,韩洁也想到了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的林峥,她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她突然很想看到林峥,很想看到他那张帅气的面孔。

晚上七点,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大雨下了整整一下午,被雨水冲洗过的街道显得格外地干净,空气也显得格外地清新,气氛也恢复到雨前的那份繁荣。韩洁站在林峥上班的那家超市门口给他打电话,她以为林峥在加班。但接通林峥的电话后,韩洁才知道林峥并不在超市里,而是在他的单身宿舍里,并且在电话中告诉韩洁他正在屋里做饭,让韩洁去他那吃饭。挂掉电话后,韩洁直接往林峥单身宿舍走去,她突然感觉那地方仿佛像是一个“家”,“家”里有一个等着她回去吃饭的亲人。韩洁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温暖。

韩洁走到林峥的单身宿舍门口时,她敲了一下门,马上就听到林峥过来开门的声音。见到韩洁后,林峥微笑着让她进去,他对韩洁说,过一会就可以开饭了,让韩洁等一下。

晚饭过后,又是林峥一人收拾“残局”,而韩洁则又一个人坐在家里一边听电视里的声音,一边听着从厨房里传来的盘子与盘子之间碰撞出来的声音。

等林峥收拾完后,已经过了晚上八点。看着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睁着电视看的韩洁,林峥说:“时间尚早,我们出去转转吧!”

韩洁点了点头。

韩洁和林峥并肩走在一条宁静的街道上,街道的地面还留有雨后的痕迹。

“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你的电话总是关机,也没有见你来超市买东西,你去哪了?”林峥关心地问。

“我参加成人高考了”,韩洁淡淡地说:“但是感觉考得不理想,很可能以前的付出都白费了。”

“参加成人高考?”林峥有些不相信韩洁会去参加成人高考,但韩洁说话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骗人,于是他又换了种语气说:“其实上大学并非唯一的出路。现在一些没上过大学的人反而比上过大学的人生活得更好。难道你没看到,现在许多大学生都给一些没上过大学的老板打工?所以,即使没考上大学也不必气妥。”

韩洁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但是我为了上大学,真的付出了很多,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一个人不能有太大的奢望,也不要抱着付出就得有回报的心理去生活。有时,虽然我们付出了许多,目的就是想得到自己心里所想得到的东西,但事实却往往相反,我们越想得到,有时却偏偏得不到。许多人会因此而感到沮丧,感到失望,甚至一蹶不振。但有些人还是会勇敢地面对现实,因为他们知道,属于他们的终究是跑不了的,不属于他们的,强求不来。”林峥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问韩洁:“你觉得你自己属哪种人?”

韩洁没有立即回答林峥,她当然知道自己属于哪种人。韩洁经历过被逼迫做一件自己不愿做的事的痛苦,经历过离婚的痛楚与无奈,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这些,她都挺过来了,虽然每经历一件事时,她心里特别难受,但她还是选择了勇敢面对。虽然她预感到自己这次可能考不上大学,但如果事实真的是那样,韩洁想她自己还是会选择勇敢面对。

这些,她不用回答,林峥也应该知道。他知道从韩洁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他当然也知道韩洁是一个勇敢的女孩。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微风吹拂着他们的脸,路旁大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韩洁长长的黑发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着,显得格外好看。他们就那样站在桥上,双手扶着护栏,在这个略显凉意的夜晚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韩洁想到的是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去走,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人生。而林峥心里想着的,则是如何开口向韩洁表明自己的心事。虽然他已不是以前那个害羞的小男生,虽然在其他方面,他可以勇敢地表现出自己的独特见解,但唯独在爱情方面,在韩洁面前,他不敢透露一丝自己内心的想法。在这方面,林峥仍像是一个当初的小男生,心里敢想,但却不敢做。虽然那天他告诉韩洁在高三时她收到的那份“神秘”礼物就是他送的,并且也明确地向她表明了自己对她的爱慕,但当时韩洁并未作出任何反应。林峥不知道韩洁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从未问过韩洁有关这方面的问题,他不敢问,他怕问出来后遭到韩洁的拒绝,那样会令他更加难堪。

他们不知站了多久,谁也没有看时间,当他们注意到行人越来越少时,感觉到时间可能已经不早了。

“回去吧,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韩洁说。

他们就那样默默地往回走,同样的没说话。林峥说送韩洁先回去,这次韩洁没有拒绝。林峥终于知道了韩洁住处所在,但他没有进去,韩洁没让他进去,他也没有那样要求。

望着韩洁开门并进去的那一刻,林峥突然很想将自己的心事告诉她,他轻轻叫了一声:“韩洁”。而正准备进屋的韩洁听到林峥叫她,她回过头来问:“有事吗?”当韩洁问他时,林峥觉得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最终他一句话也没说,然后跟韩洁说了一句“晚安”后,就匆匆地往他的单身宿舍走。

林峥回到住处后,他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感情这方面会这样羞怯,他不知道自己在韩洁面前为什么总是无法勇敢地表露自己的心迹。但他真的不想再次错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了。几年前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他不想在几年后再次错过。许多事并不是都会有第二次机会的,这点林峥心里很清楚。所以,他对自己说,下次有机会,一定要鼓起勇气告诉韩洁:他是爱她的,他愿意照顾她一辈子。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埋藏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真的好想亲口告诉韩洁,但每次总是因自己的羞怯而放弃了表白的机会。

**十二点整,林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感觉心里很乱,他为自己错过对韩洁表白的机会而感到遗憾。他真的害怕因自己的胆怯而再次失去韩洁。

终于,林峥拿起手机。他本不想利用这种方式向韩洁表白的,但在韩洁面前,他真的难以开口。

林峥没有拔韩洁的电话,而是选择了发短信的方式。林峥在短信中“说”:韩洁,我睡不着。我想你。

林峥相信,即使只是这简短的几个字,他相信韩洁一定会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意思。他躺在黑夜的床上静静等待着韩洁的回信,但直到凌晨一点,林峥也没有收么韩洁发来的短信。

“可能她已经睡着了,没有收到短信?”林峥心里想。

第二天,林峥一边上班,一边不时地拿出手机来,看有没有韩洁打来的电话或者她发过来的信息,但一天过去了,他也没有等来韩洁的电话及音信。接连三天,林峥都没有接到韩洁的电话及她发来的短信。他不敢主动打电话给韩洁,他怕遭到韩洁的拒绝。到了第三天,林峥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不是担心韩洁不给他打电话,他担心的是韩洁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林峥再也忍不住了,他迅速地打韩洁的手机,但听到的却是“对不起,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这下林峥就更加担心。下午下班的时候,林峥匆匆地跑去了韩洁的住处,门是关着的,林峥轻轻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声音,他又敲了两下,里面还是没有声音。林峥再次拔打韩洁的手机,但这次,韩洁的手机意外地拔通了。

接通手机后,林峥焦急地问:“韩洁,你在哪?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韩洁感到林峥的问话有些奇怪,她不知道林峥怎么突然会这样问,她不知道林峥这几天很担心她,她更不知道林峥这几天都在等她的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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