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哼一声,眸光中带着淡淡的些许不屑,将英侍郎的乌纱帽扔在地上,怒道:“若再让朕听到此类言论,斩。”
英侍郎抱紧乌纱帽,吓得瘫软在地上。
皇帝甩袖离去。
勤政殿,江丞相复杂地看了陆宛一眼,复又弯下腰,拱手作揖道:“臣见过皇上。”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起来。
江城虽是年轻,但却极为稳重,皇帝会特意提拔他,固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其实,最要紧的,莫过于忠诚了。
“爱卿特地前来,想必是有事吧?”皇帝问道。
江丞相见皇帝没有要摒退四周的想法,便也直接道:“皇上明鉴,方才在大殿之上,有些话臣并不方便说,臣若真的藏于心中,只怕于心难安。”
“朕明白,爱卿但说无妨。”皇帝回道。
江城点了点头:“狄戎太子此番委实是有备而来啊!甚至于,同我大夏官员之间也来往密切,狄戎太子心思难测,只怕,别有目的。”
皇帝听明白了江城话里的意思,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彻查英侍郎等和忽而烈走得近的人。
皇帝轻轻一笑:“爱卿放心吧!教授狄戎种蚕养桑耕作之事,朕决然不会答允的,民生乃是国之根本,若是狄戎后需充足,只怕我大夏难安。”
皇帝这番言论江城心中早有预料,他松了一口气,继而叹道:“如今局势尚未明朗,我大夏万不能于被动之地。”
皇帝听他这样一说,知道他是话里有话,心里升起一丝兴趣,接过话道:“爱卿以为如何?”
江城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皇帝知晓他定然是有极为隐秘之言,便就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陆宛也随众告退,却听皇帝道:“陆宛留下奉茶。”
陆宛心中略微一怔,听从的侍立在一旁。
江城是陆丞相的得意门生,自然是知道陆宛的事的,只是没料到,陆宛会突然变成皇帝身边的侍女,又深得皇帝信任,这一系列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疑惑着,就忍不住朝陆宛多看了两眼,皇帝却以为他是顾忌陆宛在。
挥了挥手道:“无妨的,说罢!”
江城笑了笑,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竟然这样失神了,他掩饰般垂下眸子,说道:“臣以为,皇上可以假意答应狄戎,恰好能派我大夏的人进入狄戎,与此同时,了解狄戎形势,挑拨狄戎皇室争端,里应外合,一举攻下狄戎。”
皇帝皱了皱眉,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大胆到他有点不敢轻易答应。
他正在思虑间,却听到一旁的陆宛站了出来:“江大人的想法很好,奴婢愿做入狄戎之人,皇室以为如何?”
“你……”皇帝略一沉吟,这一声没有半分轻视的意思,更多的是惊讶,皇帝回过身来,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子,怎能入如此危险之境?”
陆宛幽幽一笑:“女子又如何,奴婢今日敢立下军令状,倘若不能完成君令,甘愿受任何责罚。”
皇帝一怔,她明明是那样从容,却莫名让他觉得,她耀眼得很,就好像,这才是真的她一样。
自信,从容,运筹帷幄。
她只是一个女子。
“臣想举荐的,也是陆姑姑。”江城突然说道。
“你……”皇帝震惊地看着他。
江城看了一眼陆宛,对着皇帝再次一拜:“臣知道皇上心中尤为震惊,臣也以为,没有比陆姑姑更合适的人了,再者,皇上有一统天下的抱负,又何苦要被旁人一逼再逼呢?”
为何陆宛是最合适的,皇帝是不知道的,可是江城的最后一句话却着实是让皇帝动心了。
陆宛知道此举甚是凶险,这分明就是去狄戎做间谍,她也明白,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因为她喜欢皇帝,为了成全皇帝,她甚至不惜为难自己,因为,这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她更希望皇帝能够真正的四海归一了。
“你可知此举凶险异常?”皇帝又像是在问陆宛,也像是在问江城。
江城看了陆宛一眼,抢先答道:“皇上明鉴,陆姑姑是恩师唯一的血脉,若真由臣来安排此事,不管事成与否,定然不会危及姑姑性命。
江城期待地看着皇帝,等着他开口,却只见皇帝垂下了眼眸,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他是不记得了,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是骗不了人的,他舍不得陆宛受任何罪,吃任何苦,何况是性命攸关的事。
“求皇上三思。”江城跪了下去,恳求地看了陆宛一眼。
“求皇上成全。”陆宛也随之跪了下来。
皇帝看了陆宛半晌,手臂动了动,可偏偏是真的没有伸出去的勇气,他问道:“你可知,朕与你只约三月,过不了几日,朕便还你自由了,此次前往狄戎凶险异常,你还是要去吗?”
陆宛点了点头,语气虽柔犹利,眼眸异常坚定:“奴婢愿意前去,求皇上成全。”
她满心以为他会答应的,他不记得她了,还有什么是比他的江山更要紧的,他应当还是那个理智,英明,能利用就绝不会放过的帝王才是,陆宛入狄戎,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弊端。
可是,他却再次摇了摇头,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不行,太危险了。”
陆宛心中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即便他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却还是这样的在意自己的安危,这大半生的喜欢,也没有错付。忧的是江城此言真的是诱惑太大了,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去狄戎了,也没有人如她一样会不顾一切去替皇帝筹谋。
自皇帝拒绝后,陆宛便一言不发跪在勤政殿,任谁劝都不肯起,福禄最开始以为是陆宛惹到皇帝了,待去探了皇帝口风才知,一切都是陆宛自己,皇帝亦是无可奈何了。
福禄瞧着,终究是有些不忍,他看着皇帝和陆宛一路走来,自然是知道陆宛对皇帝的心意的,到底是身份放在哪里,他若不劝,实在也说不过去。
福禄小心翼翼地将茶放在皇帝跟前,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又垂下头去,故作漫不经心道:“这年过去了,可这天呀,却总不见暖和,皇上可得仔细些了,没由得受了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