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到身后的谦嫔,又像是对陆宛,又像是对自己般道:“好似一食鸟投林,落了个大地茫茫真干净,本宫……本宫要好好地……睡一觉了。”
接着便是谦嫔的侍女高声啼哭着:“谦嫔娘娘……走了。”
陆宛木然地走了出去,说不出有多难受,只是觉得可惜。
只是这一下,差点和皇帝撞了个正着。
皇帝不明白她怎么会这般魂不守舍,却见她抬眸对皇帝一笑,却又极为牵强:“皇上来晚了。”
天澈抿着薄唇,眉头深深皱着,却看不出喜怒。
他看了内室一眼,吩咐道:“晋谦嫔为妃,按贵妃之礼下葬吧!”
他的语气平缓至极,若不仔细听,很难听出他的悲喜。
陆宛却还是听出了那么一丝惆怅的。
陆宛上前握住他的手,他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无事,反扣住陆宛的手,略微一笑。
陆宛和皇帝的这一系列小细节都被唐贵妃收入眼底,她略微自嘲一笑,却又有些无可奈何,不着痕迹地浅叹了一声。
皇帝似乎还有要事在身,也没多留,只是又安慰了静常在几句,便离去了。
陆宛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皇帝请教刚走,袁嬷嬷便代替皇贵太妃来了,同来的还是易天真。
易天真看着对着唐贵妃和涵贵妃挨个行完礼,这才看着唐贵妃道:“嫔妾来迟了,还望贵妃娘娘莫怪。”
唐贵妃擦了擦眼泪,却也不知是真心的还是怎样,拿着帕子沉沉叹了一声:“珍嫔你要服侍皇贵太妃,若是谦妃知道也不会怪你的,只是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样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易天真没有接话。
只是唐贵妃,说到这里,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陆宛不由得感叹,自己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内务府来处理得很快,按照律例,位份低于谦妃的应当替她哭灵,陆宛本与她同级,只是皇帝已吩咐升了谦妃位份,陆宛也自然是免不了哭灵。
唐贵妃这样一哭,如孙答应等人却也都哭了起来。
只有涵贵妃,唇角依旧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冷眼瞧着这一切。
她看了唐贵妃一眼:“瞧着唐姐姐真辛苦,本宫自问做不得唐姐姐这般,皇上虽让本宫辅佐唐姐姐打理后宫,但向来是有唐姐姐坐镇,本宫着实是不必忧心的,本宫平日里胆子小,着实见不得这般事宜,便就回去了。”
唐贵妃向来得她多般讽刺,此时却也没想让她太逞心如意,便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妹妹们都年轻,只怕做好,涵妹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你不多担待些,谁担待?别莫由得让内务府那般人轻慢了谦妃的丧宜。”
涵贵妃轻轻一笑,却没有做声,反正她也不在意,默默看着便是。
陆宛是等人便挨个换上了孝服,至于杨常在,唐贵妃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许她哭灵,她便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地退了,赵湄颇为不屑,嘀咕了一句:“虚伪。”
显然,这话陆宛听去了,唐贵妃自然也听到了,好在唐贵妃不曾说什么,陆宛担心赵湄,朝她看去,却见赵湄恰好看着自己,陆宛索性便和赵湄跪在一处。
“让父亲去礼部可是你向皇上提的?”赵湄问道。
陆宛点了点头,心里到底是觉得对不住赵湄,叹了一声,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到赵湄极小声说道:“谢谢你。”
陆宛摇了摇头。
赵湄叹了一声,语气中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父亲委实是太糊涂了,皇上若不是信任他,如何会让他执掌户部,父亲……到底是……也罢,礼部也未尝不可,也省了许些麻烦,只是我没想到……”
赵湄欲言又止。
陆宛心中却是明白的,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帮她,会让皇帝无异于包庇了赵家。
陆宛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的确不是自己所愿,但种种说起来,不过是她陆宛也是个俗人,逃不开人情。
“你身子撑得住吗?”陆宛问道,却是有意扯开话题。
赵湄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碍事的,这才九月份,好在不是寒冬腊月,今儿个回去后,我便让底下的人替我绑上护腿,还有好几日,可有得咱们受的。”
这样说着,赵湄的眼中闪过一丝狐黠,陆宛一瞬间竟有种错觉,好像她还是那个赵府里天真单纯的姑娘,对熟悉的人有点小任性,有着数不清的如少女一般的想法。
何止是她,又何止是易天真,在这个宫里,就没有不曾变过的人。
陆宛笑了笑:“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明儿也试试。”
“若你那儿没有,只管上我那里拿去。”赵湄道,眉间微微上挑,语气间却是带着一丝骄傲和熟稔,这才是陆宛和赵湄应有的交流方式啊!
陆宛忍不住一颤,原来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和赵湄从前终究是远了。
“自然是好。”陆宛欢喜应下,心下却是有些超脱寻常的愉悦,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却是说不上来的。
这一日很快便过去了,待陆宛回了自个儿的宫里,便觉得腰酸背痛的,阿云替她捏着,陆宛便同她说着谦妃临终前交给她的东西。
阿云喜得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跪下道:“奴婢代容主子谢过娘娘。”
陆宛一笑,扶起她,二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却是都明白。
阿云感叹道:“谦妃倒是个聪明人,若是容主子还在,看到主子今日,心里定然是欢喜的。”
陆宛想到容贵妃的音容笑貌,不无惆怅道:“只是可惜了,我连姐姐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
陆宛又想到了自己在冷宫的日子,不免有些黯然。
“娘娘当时定然是被陷害了,只是……”阿云有些欲言又止。
陆宛却苦涩一笑,这事到底如何,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那时的天澈是明白她的委屈的,却是要她来保全赵湄。
即便是她信着天澈,想起这件事来,却依旧是有些隐隐作痛的,她陆宛,终究也只是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