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略微莞尔,同他对视着,摇了摇头。
“阿澈,我有几句话,想对莫先生说。”她轻声说道,唇边隐隐带笑。
阿澈……皇帝心中一颤,她竟唤他阿澈。
这一声阿澈,一声莫先生,便已分了个亲疏。
他握住她的手,竟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抖。
她扬起脸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
莫轻寒在一旁看着,却只得涩然一笑。
“你……你去吧!”皇帝说话间却也是不无激动。
她点了点头,对莫轻寒颚首示意,莫轻寒便跟上了她。
陆宛也不看他,只是默默看着前方,似乎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莫先生的恩情,陆宛从不敢忘,昔日陆宛赠钗以为报恩,到底是陆宛不知深浅了,莫先生神通广大,又有何事是需陆宛来做的。”
“你是想要回发簪?”莫轻寒问,面上依旧不露任何神色。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当真要那么狠心,一点念想都不想留给我吗?
陆宛轻轻一笑,侧眸看了他一眼:“莫先生却是说笑了,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礼,陆宛只是想告诉莫先生,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你我因端敬而相识,若没有陆宛,莫先生当真能保证,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对端敬动心?”
她这一问问得极为突然,莫轻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心头一震,不知如何作答。
陆宛轻轻地折下一片树叶,继续说道:“就像这叶子,为何偏偏生在了这棵树上?却也不是别的树?”
他不知她这样问又是何意。
他曾惊艳过的,他年少之时便是在江湖声名显赫,也曾吃尽苦楚,远非 他人所想,他却是头一次碰到如陆宛这般的女子,若单论容貌,她很美,但倾城绝色,她绝谈不上,可就是莫名觉得让人离不开眼,即便是倾塌了一城,却也是极不上她一颦一笑的。
她什么都很淡,他时常都会觉得,她似乎真有一日会缥缈得虚而不见一般。
人们常用天仙来形容一个女子,可到底谁也不曾见过天仙,当他遇到陆宛之时,他便明白了,她绝不是凡尘来。
他想,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同他在这江湖之中,阅尽滚滚红尘,历过绿水青山,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了。
哪怕,她是皇帝的人。
“所以,你我尾实有缘无分。”她话音尽落,明眸清澈而赤诚地看着他。
陆宛哪知,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莫轻寒的思绪便已是越了千山万水。
他一怔,即便向来喜欢了喜行不露于色,此时却还是忍不住拧眉,蓦然开口,却是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他本可以救你的,他却没有,他当真是你想要的人?”
她笑了笑,清幽说道:“我很欢喜。”
只这四个字,他便如同跌入深渊。
她很欢喜。
哪怕天澈明明可以救她,却不管不顾,她依旧是欢喜的。
他觉得自己做再多,却也抵不过她此时的四个字,她很欢喜。
“你不明白的。”她接着道,“你只当从未遇见过我,好好待端敬。”
说完,她从容转身。
皇帝在原地等候着,静静地含笑看着她缓缓走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抱住了皇帝。
“我们回家吧!”她悠悠道。
“回家……”皇帝沉吟,她竟说要回家。
他欢喜一笑,点了点头,用力道:“回家。”
莫轻寒这一路随着他追忽而兄妹舟车劳顿,不管怎样,他对陆宛的这颗心,也胜在坦荡,皇帝不是小心眼儿之人,便对陆宛莞尔一笑:“他愿见我们也好,不愿见也罢,我们去向他辞行吧!”
陆宛苦涩一笑,好事最忌多磨,感情之事,却最忌拖泥带水,她只盼着早日断了莫轻寒的念头,不要让他有任何念想才是,何苦多此一举,
她摇了摇头,悠长而缓慢道:“还是走吧!”
皇帝恣意出来甚久了,朝中大小事应是堆积如山了,皇帝当归心似箭才是,却似行的甚为缓慢惬意。
他似乎有话要对陆宛说一般,几番欲言又止。
临近回朝之时,陆宛才看着他缓缓道:“我都明白,我很欢喜。”
仅这八个字,他便一瞬间喜不自胜。
他就知道,当日没顾她之事,她会明白的,她也不会怪她。
她又如何会怪?不仅是天澈,连她,也是猜错了的。
当时,皇帝若真弃万民而不顾,只顾儿女私情,那他又如何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又如何做个有责任心的夫君。
她很欢喜,她的夫君从不是目光浅短之人,她自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便已接受了他的一切。
皇帝眼眶又些湿润了,他咬着唇,握住陆宛的手,狠狠地点头。
“那你,还还会推我?”皇帝问得小心翼翼。
她轻轻一笑,她都随他回来了,他却还是不明白吗?或许,在爱情里,只有极度缺乏信心,才会固执地需要一个丁是丁,卯是卯的言论。
她回握住他的手:“我很欢喜陪在你的身边。”
“好!”他应了下来,从这一声好开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陆宛向来是个随遇而安之人,皇宫也好,宫外也好,都没有干系,当她心里有了那人开始,便早已入了囚笼,旁的也便没有任何干系了。
陆宛前脚刚回宫,后脚便闻唐贵妃召见。
路白看着陆宛,很是抱歉:“是奴婢疏忽了,竟让咱们宫里出了内奸。”
陆宛有些不以为意,招手示意路白替她梳妆过后,看着铜镜里的容颜,微微一笑:“也不妨事,我去见她吧!”
自宫中之人得知皇帝设下了这么一张大网,瞒天过海地带陆宛出宫开始,众妃都嫉妒得发狂了。
阿云有些忧心忡忡,叮嘱道:“小主一切小心。”
陆宛摇了摇头,捏了捏她的手,便带着路白去了。
陆宛入唐贵妃的朝仪宫,便发现人是全到了,坐的满满的,连鲜见的易天真也在。
杨常在也大着肚子来了,看来她这一胎养的甚好,也只怕是要临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