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洛阳城因为许多诸侯王的到来显得格外热闹,楚王司马玮作为除去国丈杨骏的功臣,成为了最受瞩目的一位王爷。
虽然只有二十一岁,但是在人才凋零的司马家族里,楚王已经显得十分光辉夺目。在协助皇上除去杨骏的时候,楚王展现出了超越他年龄的勇气和魄力。
目前,整个洛阳城的禁军都已由楚王控制,朝堂之上也只有汝南王司马亮和太保卫瓘可以与楚王制衡,皇上似乎对楚王十分满意,有要事总要与楚王相商。
“腥风血雨总算是过去了。”街旁的酒馆里,一个小吏模样的人对同伴说道:“现在也不知是谁的天下。”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旁边随同的人着急地说道:“现在究竟是谁在当家也轮不上我们插话,杨公已经是败局了,贾后没有将我们当成杨公的同党已经是我们的幸运了。”
“祖父此次虽然没有被牵连,但是因为此事也是一病不起,杨公此前那般受倚重,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想来真是让人心寒。”
“杨公位高权重,难免会遭人忌惮。”
“贾后狠毒,这些天已经看得出这个女人的能耐了,皇上能力不足,以后难免会被妇人摆布,楚王年轻,性格又暴躁,之后恐怕也是杨公一样的下场。”
也许是这个小吏所发表的言论实在是大不敬,随同的人忙用手势示意他压低声音:“蒯兄,休谈国事,朝堂之上自有高人做主,我们只管安分守己便好。”
“据说前些日子汝南王和卫公在朝堂上提议让有封地的王室各回封地,不知此事最后的结果如何。”蒯英仿佛没有听到同伴的声音一般,自言自语地说道。
三个月前贾后与楚王联手除去了杨骏,虽然祖父很早之前就已经断言,以杨骏的处事方式,迟早会出事,但是事情发生的实在突然,即便是蒯英也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尤其是在将杨骏满门抄斩之后,朝廷又大肆搜捕余党,受牵连的人不胜枚举,当时的洛阳城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
蒯英也是出自名门望族,蒯英祖父蒯钦是杨骏的表弟,在看到杨骏狂妄自大,作威作福之后,蒯钦意识到杨骏必不得善终,于是故意与杨骏疏远。亏得蒯英有这样一位目光长远的祖父,才使得蒯家在这次政变中得以保全。
也许是看透了官场黑暗,蒯钦定下家训,蒯家子孙不得参与党争。
虽然有这样的家训,蒯英还是希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封侯拜相,即使到目前为止他还只是少府里的一个芝麻小官。
就在蒯英正出神的时候,大街上的一阵骚动扰乱了他的思绪,一大队的士兵正从街道上走过,领头的那个人蒯英认得,正是清河王司马遐。
“这不是清河王吗?带这么多兵是要做什么?”蒯英的同伴好奇地说道。
这位清河王是当今皇帝的异母兄弟,长相清秀英俊,每次出门都会吸引一批妇人驻足观望。
虽然清河王与楚王一样,都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都被封王,但实际上的差距却很大。楚王之前镇守荆州,虽然年前却有军权,如今更是掌管京城禁军,手握实权。而清河王却连自己的封地都没有去过,对于朝政更是漠不关心,终日只知饮酒赏花,结交一些文人。
虽是王爷,清河王对百姓却十分的亲善,平时出行脸上都是和善的表情。
然而今天的清河王却有些不太对,他的脸上始终是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眼神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仿佛是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斗争。
想着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蒯英顾不上同伴,迅速站起来朝清河王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司马遐所骑的白马是父皇生前最喜欢的,在他十五岁生辰的那天赏赐给了他。虽然身为皇子,司马遐却从小便知道皇位与自己永远无缘。在坚信着立长不立贤的父皇心里,即使对自己有再多的喜爱,自己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储君。
所以在司马衷继位的时候,司马遐并没有什么不满与遗憾,尽管论才智,司马衷远远不如自己。被封为清河王,被封为将军对司马遐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是锦衣玉食的一生,又何必要勾心斗角取得至尊之位呢?
原本以为自己不理朝政,只需要附和当权者便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了,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脱命运的摆布。
“这是皇上诏书,带它去卫府宣旨,查封卫府,缉拿卫瓘男丁。”早上的时候,楚王这样对司马遐说道。
楚王是司马遐的异母兄长,对于这位兄长的吩咐,司马遐向来是习惯听从的。虽然查封卫府让司马遐觉得突然,但是楚王的脾气暴躁,他又不敢多问查封卫府的理由,思来想去,只好带兵往卫府走去。
“王爷,咱们得走快点了,要是有人通风报信,让卫瓘跑了就不好了。”可能是看出了司马遐的犹豫,一旁的荣晦催促道。
这位荣晦原本是卫瓘的家臣,由于为人做派与卫瓘的理念不符,卫瓘便将其赶出了卫府,荣晦离开了卫府后投奔了楚王,自此对卫瓘愤恨不已。这次听说要查封卫府,荣晦主动请缨要协助清河王完成这个任务。
听到荣晦这么说,清河王微微地点了点头,催促了下士兵,快马加鞭地向卫府驶去。
司马遐到了卫府的时候,这座宅院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要面临的危险,听说清河王来宣读诏书,门卫连忙往里通报。没多时,卫瓘便带着子孙来到门前迎接。
来到正厅,司马遐打开了诏书:“太傅卫瓘接旨。”
“诏曰:太保卫瓘居功自傲,目无君上,谋图废立,朕深感痛心,即日起查封府邸,收押卫瓘及成年子孙,女眷及仆从入官,钦此。”司马遐阅读诏书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读完诏书后,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卫瓘:“太傅可接旨?”
听到诏书之后整个卫府都陷入了惶恐之中,只有卫瓘一人还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发须雪白,年过古稀的卫瓘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老臣接旨。”
“父亲,万万不可啊,此事也许是小人胁迫皇上下的伪诏,您要面见圣上说明原委后才能接旨,一句目无君上、谋图废立怎能服人?”卫恒有些气愤地说道。
卫恒最清楚,父亲一向教导子孙要恪守君臣之道,把皇帝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如今,皇上居然给父亲扣上了一顶目无君上的罪名,实在不能让人心服。
“胡说,皇上的诏书岂容我等验明真假?”卫瓘低声训斥了儿子一句,转身面朝清河王一字一句说道:“老臣接旨。”
“既已接旨,卫公也就别怪本王无礼了。”清河王低声说道。其实一开始,司马遐就知道卫瓘一定会接旨,这个卫瓘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可怕。
随着清河王的一声令下,整个卫府瞬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后院的女眷此时还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对突然出现的士兵躲闪不及。不一会,卫府所有的女眷仆从都已押到厅下。
大厅里跪着卫瓘及子孙七人,由于卫瓘子孙大多没有入仕,清河王也不知道卫瓘的成年子孙有多少人。
“将这七人带走,其余人等入官。”司马遐吩咐道。
“王爷,慢着,小人以前曾在卫府做事,知道卫府的一些情况,卫瓘的子孙可不止这几个。”一直在一旁观望的荣晦此时站了出来,指着仆从中的两人说道:“这两个可是卫瓘的孙子。”
原来,在接旨的时候,卫瓘的两个孙子没能及时赶过去,在事情突然发生变化之后只好装作奴仆,期望以此免于一死,无奈却偏偏碰上了荣晦。
“卫瓘,你的孙子希望能够装作奴仆免于一死,对此你怎么看哪?”荣晦冷笑着对卫瓘说道:“口口声声的道义,到头来还不是有一群贪生怕死的子孙。”
卫瓘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把这两个人也绑起来。”荣晦没等清河王发话便吩咐起了一旁的士兵。
“还有一个,怎么不见了?”荣晦转身看着卫恒阴冷地说道:“卫恒,你可知道剩下的一个去哪了?”
“既然不在这里,追问也无益于事,之后再详查,先把这几个带走吧。”司马遐知道荣晦为人阴险狠毒,因为与卫府的旧仇,可能会把卫府一网打尽。
“王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奉的是皇上的命,一定要将卫瓘及成年男子全部羁押,现在少了一个的话,我们回去可不好交差啊。”荣晦一脸奸诈地说道。
虽然司马遐是王爷,但是在荣晦眼里这位王爷的命令却是一点分量都没有的。司马遐的性格向来较为懦弱,对于朝廷上的权势斗争也不十分参与,即使他今天得罪了这位王爷,荣晦也料定司马遐以后也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果然,荣晦的一席话让司马遐哑口无言。
“继续说吧,卫璪现在在什么地方?”荣晦不再理会司马遐,回过身来接着逼问卫恒。
卫恒一声不吭,心中暗暗希望卫璪和卫玠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看来不让你见见血,你这老骨头是不会说了。”荣晦气愤地说道,抽出佩刀一刀刺进了卫恒长子的胸膛,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整个卫府的人大惊失色,就连清河王也面色雪白:“荣晦,你,你怎么能杀人呢?”
“王爷,奴才是在帮您处理敢违抗圣明的逆贼啊,卫府不交出所有成年男子,这不是在抗旨吗?圣上的命令,敢抗旨者格杀勿论。”荣晦一脸不屑地对司马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