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远离中原大陆数十万里的苍茫海域处,有着一座风景绝美,灵气浓郁的苍翠海岛。
这座海岛生长着碧绿的树木,鲜艳动人的花草,亦也生活着各种灵兽灵鸟,不过这些鸟兽性格大多温驯,甚少凶恶暴戾,非常适和人类生存居住。
在海岛中央,一处碧蓝弯月湖水边,一座泥土还透着湿润的坟墓赫然耸立。
坟墓不大,但却很惊人,因为用来掩盖的泥土乃是充满浓郁灵气,专门用来培育珍贵灵药的珍稀灵土,而坟墓边缘堆砌的石块更是惊人,竟是用号称万年不朽的生命之岩堆砌而成。
至于坟墓的墓碑,竟居然是用灵石筑成,实在是有些奢侈!
要知道灵石对于修仙者来说非常重要,可以为修仙者提供纯净灵气,帮助修行,而那些炼丹师,炼器师,阵法师,咒法师等更是有无数种灵石的使用方法,对于修仙者来说灵石是怎么用都不会觉得少的,此刻在这里竟然只是用来给一个逝去的人当做墓碑!
当然,这只是一块品质最差的黄品灵石而已,这并非建造坟墓之人舍不得用玄品,地品或天品灵石,而是他怕此墓被人发现后,会有人贪图墓碑灵石而偷走此墓碑。
此际,顾惜月身穿白色衣袍,双膝跪在坟墓前,他低着头,脸颊不断地滴落泪水,痛苦异常。
惊飘叶死了,就那样死在顾惜月的眼前,死前他神色安详,面带微笑,曾说:“这算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安静福地,用来做我的长眠之地最为适合。只是可惜,最后他还是未能再见月儿一眼!”
月儿是谁,顾惜月不知道,因为惊飘叶从未给他提过。
若非临死之前太过遗憾,恐怕到最后惊飘叶都不会再提起吧!
顾惜月哭了,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不住地开口说着“父亲不会死的!要怎样才能救父亲?”之类的话语。
可惜,无论如何,他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惊飘叶,终归还是走了。
他一生洒脱,剑气凌云,一路争锋,战过世间无数敌手,期间有胜也有败,然而无论胜败,他都未曾在意,只是一心专研自己的剑道,一心修行自己的剑法,最终当他化丹巅峰之时,世间同境已无人是其对手!
他心系正道,嫉恶如仇,一生除魔卫道,为天下苍生不知换来了多少清平盛世,南瞻之修,皆都敬佩他!
一剑凌云气冲霄,平生肝胆已不枉!除魔卫道一千年,为谁剑痴为谁狂!
这,便是顾惜月心中的惊飘叶!
他是剑狂,亦是剑痴,此生都在除魔卫道,可临死前,却只为一个叫月儿的痴狂!
可叹,这般让人钦佩的任务,却还是逝世了!
走的时候,他的身旁只有顾惜月一个人,幸而不是孤零零,终于有儿送终。
顾惜月悲痛欲绝,这世间,他最亲的亲人,便是惊飘叶,他最好的朋友是风花雪,可如今花与他决裂,雪恐怕他也再也没有机会,而惊飘叶,更是直接离他而去,再也回不来。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的亲人逝去,挚友成仇更痛苦呢!
顾惜月不知道该怎么做,惊飘叶就这么走了,他怎么也挽留不住,他恨自己弱小,他恨自己没有本事,他更狠自己进行那所谓的血脉回归!
若非血脉回归,他相信以惊飘叶的本事,纵然免不了一死,可却还能拖延几年,甚至十几数十年时间!
可他却没有办法,一切都早已被惊飘叶安排好,惊飘叶若不趁着修为还在之时这般做,恐怕顾惜月就再也没有血脉回归的机会。
所以……惊飘叶哪怕知道这样做会加速自己的死亡,亦也没有任何犹豫!
越是想到如此,顾惜月就越是难受,甚至他觉得惊飘叶若非忙着去救自己,而延误了自己的治疗时间,惊飘叶或许还能有救!
然而,惊飘叶却没有那样做!
他虽然不是顾惜月的亲生父亲,但是却给了顾惜月一个父亲该给的所有关爱,甚至不惜性命!
顾惜月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害死了惊飘叶!
他在惊飘叶的墓前,一跪就是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风雨不动,虽然到了后面没有在哭了,可他的脸色却阴沉之极,似有一种浓烈怨气汇集!
虽说筑基修士已然可以辟谷,但以筑基修为,一般也只能辟谷十天左右而已。
顾惜月整整一个月不吃不喝,简直宛若自虐,若非他的体质不同常人,恐怕早已昏迷于墓前。可就算是如此,顾惜月此时也几乎到了极限。
这一日,风和日丽,顾惜月还在昏昏沉沉的跪着,他脸色憔悴,但神情却阴郁阴沉,非常诡异。
在他的体内,有一种莫名的怨气在凝结,使得他周围的野草野花都渐渐枯萎,就连他所跪的土地都出现了妖异的灰色!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类似于魔化,妖化!
有些生物,原本性情善良,温和,但是因为经历一些极度悲痛哀绝之事,就会从心底产生一种特别的怨气,从而化身为妖魔,祸害世间,想要将自己的痛苦加倍付之于其他人身上!
而顾惜月,此刻变化就是如此!若果没有人开导他,让他散去这股郁结怨气,那么顾惜月的这股怨气就会越来越浓烈,最终……会使得顾惜月化为真正的邪魔歪道!
而以顾惜月的身体资质,恐怕这会是一个恐怖的绝世大魔头!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阿弥陀佛,施主,在这墓前长跪许久,你可曾悟到什么?”
然而,就在天地寂寥,苍茫空灵的海岛之上,一个庄重,宏伟的声音,蓦然从顾惜月前方传来。
顾惜月原本无神,可这声音像是洪钟大吕一样,在他的耳畔轰隆而响,竟是将他的神魂给唤了回来!
“悟到什么?”顾惜月喃喃低语,目光不在涣散,渐渐凝聚,而他那身上的怨气,却依旧浓郁。
他抬起头来,看到前方碧蓝澄澈,不染一丝尘埃的湖面上,有一身着破烂袈裟,脖挂染尘佛珠的僧侣浮立。
僧者立,神色恍如清湖明镜,不沾垢,不染尘。
“悟到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悟到,我只知道,如果我有仙药,如果我仙丹,如果我实力足够强大,我的父亲,或许就不会死!我只知道,如果我没有经历这个所谓的血脉回归,我的父亲,或许还能多活很多很多年!我只知道,倘若某天,我定要让穆潇然与清屏老二人,生不如死!”顾惜月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越说越是掷地有声,越说越是尖锐刺耳,越说月是凶戾慑人!
“因果皆有缘由,缘来即会缘去,众生皆得不闻于缘法二字,故皆不得得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中年和尚收起脸上笑意,他看着满身煞气的顾惜月,合掌为十道。
“强求不得?哼,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说的到是轻巧!”顾惜月站起身子,一时间这湖边狂风阵阵,阴冷之极。
他本是火系体质,可此刻从体内散发出的,却是如此诡异的阴冷气息!
“善哉....善哉,贫僧法号度十方明,数日前途径此岛时,闻望东方似有一心不净,一神不宁,一身不清之怨的塌天大祸,施主,你可曾有见?”面对如此阴气,中年和尚度十方明似是没有听到顾惜月的话,仍合双掌,双眼如荧光,弯腰询问道。
“不曾!”顾惜月冷然道。
他自是清楚,这和尚分明再说自己!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曾走遍山川大地,知晓世间疾苦,也闻恩怨情仇,这世间,有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等等苦痛,一心不乱,人因此可以升华,而有的人执着难解,则会因此堕落,还望施主莫要忘却心中所求”度十方明双手合十,语调渐强,似有无穷佛性散发,说话间,在那无形之中却在缓缓疏散着顾惜月心中的怨气,那恢弘佛力便是顾惜月竟都没有发觉。
“升华也罢,堕落也罢,只要能解心中痛,又何必在意!”顾惜月对视着度十方明,眼中依旧执着。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施主可要明白。乘云剑宗宗主惊飘叶,一身正派,光明磊落,救苍生无数,除魔不计,你难道想要他数百年来辛苦塑造的形象毁于一旦?施主信贫僧一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正果之道非一日之功啊”不见度十方明身形动作,他竟是突然又出现在顾惜月身侧。
度十方明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神色恍惚,不禁低身口诵超度真言,其相真如一般僧人无二。
此时,顾惜月心中的怨煞之气已经被度十方明散发的佛家正气给彻底化去,而他的思维,也渐渐恢复正常,不在如之前那般极端。
顾惜月站在墓前,怔怔地看着父亲惊飘叶的坟墓,半晌后,他终于转身,对着度十方明深深一拜,而后敬声道:“晚辈顾惜月,多谢前辈指点!”
度十方明微笑,那沧桑的脸上带着欣慰,身子竟是逐渐模糊,而后渐渐消失。
不过消失之前,他还留下了一句话:“施主,贫僧曾助惊宗主压制过伏天剑之魔气,动用此剑,你需谨慎。”
“晚辈明白!”
“一心能纳多少愿?一身能容多少劫?一生能有几多愁?施主,这三一之问乃你心结,若这三问问心得解,那便去北俱佛藏塔找我吧……”
度十方明之语渐行渐远,只留余音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僧者已去,愚者却是驻足难明。
“北俱佛藏踏?”顾惜月嘴里念叨着,也将此事暂放在心上。
惊飘叶曾对他说过,那伏天剑煞气极重,而如今的自己也是满心的怨恨,恐怕不一定能掌控住那魔剑。日后若真除了什么问题,不管三问解没解决,既然这度十方明曾压制过,那以后也可以去找他帮忙了。
此刻,他体内的怨煞之气是然消了,不过他心中的怨恨之意却一点没少,度十方明的一番劝道,也算把握了度,让顾惜月清醒,却没有像其他老和尚一样固执的要劝诫顾惜月放弃所谓的仇恨。
否则度十方明的那些言语,顾惜月恐怕一点也听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