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量娇小的姑娘捧着几枝白山茶恰好出现在林荫近道上,坐在小厅中的一位妃子从小窗看到了,立刻示意其他人,大家不动声色一起看过去。
那姑娘穿着素服,一看身子就不大好,瘦弱不说,面色略微有些苍白,许是走得急了,微微泛着红晕,衬着玲珑精致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弱娇美,便如山雾笼罩的一株幽兰。
“她与那位皇后生得真是一模一样……”一位太妃不由感慨道,声音不大,却立刻掩了掩嘴角,眼睛四下里扫了一遍,自知失言。
这在座的有像她一样在后宫中无宠无恃如今也不敢轻易站队的妃子,也有张荣妃那边的亲信。
果不其然就有一个笑道:“刘姐姐糊涂了,什么皇后,是那个废后吧?刘姐姐也是在宫里呆了一二十年的了,我们都没那个福气见过,不知到底长得什么样儿,刘姐姐说长得和这个姑娘一样?怎么看着却有些薄命之相?”
这个无所顾忌的是张荣妃兄长的女儿,生得娇艳,一进宫就封了贵人。之后却始终在嫔的位置上不去,先帝驾崩之后封的还是太嫔,内心怨气不小。特别像刘嫔这样在先帝时连自己都比不上的,到了如今反而升做了太妃,有意无意总要刺上几句。
刘太妃只当没听到,端起茶盏品着上好的春茶,始终不开口了。
又有人就说起:“先帝临终,真个封她做了公主?”
张太嫔没有吵架的对手,一口气还憋着呢,冷笑道:“这种事谁说的准?横竖先帝不在了,像我们这样的,也就一天天等死罢了!还有什么能计较的?”
她说话一会东一会西,火气极大,大家不像她有个姑姑可以依仗,都不敢接口。
至于她说的事,倒是大家都有几分好奇的。
这位萧重岚出来的蹊跷,可等人送到了梁太后那里,又迟迟不见封公主,听说是荣太妃反对。小皇帝没有再坚持,此事就这么搁下了,连带着先帝几个女儿都还没册封。
众人纷纷猜测荣妃以什么拿捏住了小皇帝,这二者的关系,面上还是一派和谐,只谁都清楚内里到底如何。
便有人也想到,当年先帝废后,似乎荣妃也在其中起了作用,只是事情闹得虽大,内情却无人知晓。先帝讳莫如深,但凡有人提及废后,便暴跳如雷,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牵扯半句。
而荣妃一直做她的妃子,十多年从淑妃升到了四妃之首的荣妃,就再也没往前挪动一步。
谁都知道她多么想当皇后,谁都知道她如今该有多气恼。后宫大权还在她手中,梁太后那边一直不见动作。而这位存在争议的公主,就被小皇帝安置在了梁太后的慈宁宫,名义上说的是她年幼失怙,正好让梁太后照顾。
就又有人说到她救了太后的事,笑道:“不管怎么说,她救了太后就是大功一件。”
那菩萨流泪示警,又托梦给萧重岚救太后的事,已被宫女内侍们传得神乎其神。在座那些信佛的,自然不必说;就是半信半疑的,都要说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
要问谁想害太后,人人都要拿眼睇一睇琼宇宫。这事明摆着不是?
何况负责小佛堂修缮的那一位内造使,皇帝捉拿审问的旨意刚下,他自己已在自家书房里吊死了,还留了遗书认罪。明面上判定是畏罪自杀,可暗地里人人都要叹一句荣妃着实心狠手辣。
少不得已经有人暗自叹一叹这位废后的女儿。陛下自知太后不是荣妃的对手,就拉了她来做挡箭牌,这以后只怕比她那可怜的娘还要悲惨。比起来,她们强得多了,生活虽如一潭死水没什么盼头,至少不必日夜悬着心过日子。
门口的宫女迎上去,接过了萧重岚手中的茶花。
萧重岚一早从慈宁宫到花园这么一小段路,都走得气喘吁吁。她有意想多锻炼锻炼自己,连宫女也被她提前打发回来,每日照着以前的锻炼方法小跑三圈,做一套五禽戏,这才返回。
她这具身体太娇气,佛堂倒塌,救太后的时候,她本来想一口气拉着太后冲出来就没事了,一时忘了这具身体不是自己原来那个。
只勉强拖着太后跑到门口,还是慢了一步,幸好她躲闪及时,那断裂的门梁,擦着她的手臂,生生刮掉寸长一层皮肉。
皇宫里最好的药,也不能保证不留疤痕,梁太后为此越发愧疚。
换了自己以前,也是爱美爱俏的,哪怕轻轻一道划伤也会难过。可现在看着那伤疤,倒有几分庆幸。
自己装晕被洛迟砚逮了个正着,可这次为救太后受伤却是真真的,梁太后不必说,小皇帝待她,也更多了几分情意。这几日里从前面下来的赏赐就没断过。